“去他媽的晚自習。”商稚言回答。
她大步離開謝朝身邊,連每次必的“明見”都沒有講。
騎車在海堤街轉了兩圈,商稚言沒有看到明仔。她不知道明仔去了哪裏,也不知道他是否又和野狗起了爭執。騎車經過鹹魚吧時,商稚言停下了。
崔成州正坐在路邊,一碗蝦粥就著一碟炸魚,邊吃邊跟鹹魚吧的老板和老板娘聊。
“……什麼時候來的我也記不清楚了,一開始那男的還在,大概是到了明仔懂得走路的時候吧,他就去打工了。”老板娘正在明仔的事情,“明仔明年七歲,要上學了。不上學不行啊,總不能一直在這裏撿垃圾,有什麼前途?”
老板笑著接話:“我們家亮亮,他在幼兒園也見過明仔。就在圍牆外麵嘛,看他們孩在幼兒園裏玩遊戲。有時候老師也給他些東西,但他都不要的。”
“他脾氣好奇怪,有時候很凶,有時候就勉強還像個孩。”老板娘低聲,“我們都猜,他會不會也跟他媽媽一樣,這裏有問題。”
崔成州這時抬起頭,衝呆呆站著的商稚言咧嘴一笑,還做了個手勢:“請坐。”
商稚言坐在老板娘身邊,聽見崔成州問了一個新問題:“這附近像明仔這樣的孩多嗎?”
商稚言對於記者這個職業的想象,在這個晚上被打破了許多;但打破的同時,有些新的東西被建立了起來。
崔成州在海堤街、朝陽裏和光明裏一帶采訪了不少人。凡是在這兒生活的人,大都能上一些明仔家裏的事情。崔成州隻是問問題,並沒有自己的看法,商稚言看不出他有什麼打算,但崔成州采訪的時候,態度和之前又大不一樣。他很誠懇,很真誠,像閑話家常一樣,能問到許多商稚言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明仔的父親其實早就在別處結了婚,有兩個比明仔更大的孩子,他根本沒有和明仔母親結婚的打算。
明仔還是不跟人對話,遠遠看見商稚言和崔成州走來,砰地關上了門。崔成州收好錄音筆,對商稚言:“我明再來吧。”
商稚言:“嗯。”
崔成州覺得好笑:“你不問我明什麼時候來了?”
商稚言不想問了。她知道崔成州一定會來的,雖然她並不曉得,是什麼讓崔成州改變了主意。
崔成州騎著電動車沿著海堤街離開,商稚言的車子又掉了鏈,她隻能慢慢推回家。父母尚未回來,她打開卷閘門,打算再做一會兒生意。但夜間的租書店門庭冷落,隻有隔壁趙伯的兒子過來借了兩本武俠。
商稚言隨手攤開一本書,坐著發愣。鋪子外頭偶爾有車子經過,遠遠傳來野狗的吠聲。她隱約感覺自己做了一件挺不得了的事情,但不清楚哪兒不得了。
這一夜發生的所有事情,對明仔和商稚言,甚至謝朝和崔成州的影響,綿延數十年。但當時並沒有任何人知曉,因生活中的一切都和以往無異,這是一個平平常常的秋夜。屋前的秋木棉開始落花,沉重碩大的粉紅色花朵落在地上,鋪了輕而軟的一層。楊桃樹分不清季節,稀裏糊塗地開花結果,拇指大的楊桃被冷空氣凍得一個個往下掉。
貓在商稚言腿上露著肚子睡覺,無心看書做題的商稚言從書架上抓下一本漫畫翻開,便聽見有人走進租書店。
謝朝在她麵前放下一杯奶茶,想了兩秒鍾,訥訥開口:“我來看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