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禮物 2(2 / 2)

應南鄉給她帶來了北京的果脯和幾片紅葉,夾在一本《十八春》裏。商稚言看著這些哭得愈發厲害,抬頭見到周圍的便利貼,發狠地全都扯了下來。

把便利貼扔進垃圾筐裏之後沒幾分鍾,她又哭著撿了出來,一張張在書桌上攤開。

還沒背完,不能丟。還沒有出成績,不能放棄。她不停給自己著這些話,胸口像被什麼死死壓住一樣,喘不過氣卻還在兀自一抽一抽地疼。張蕾的每一句話都莫名其妙,但對她來,無異於入肉的刀子。

商稚言躺在床上哭了一會兒,翻身時看到貼在牆上的地理結構圖。

她坐起身,呆呆看了半晌。謝朝和餘樂的聲音好像距離她很近很近——言哥威武!非常好,你真好。

她捂著眼睛嗚咽,已經分不清那一邊才是真的,是來自母親的否定,還是來自他們的肯定。

九點多時,商承誌給商稚言端來了一杯牛奶。商稚言那時候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開始為第二考綜合做準備。

父親拿著一份《浪潮周刊》,問她熱線電話怎麼找。他看了浪潮上關於觀景台的報道,也想用熱線電話報個料,讓記者來看看光明裏這兒一個多月都沒修好的路燈和壞了的井蓋。

商稚言在社會生活版麵找到了記者熱線,商承誌卻沒有立刻離開。他心地摸了摸商稚言的頭發,欲言又止。

“……我會努力的。”商稚言聲,“我一定會努力的,我會考一本。”

“想考什麼專業?”

商稚言不知道:“……我沒想那麼多,先把成績提上去。”

父親拍拍她肩膀,沒有多,給了她一些無聲的鼓勵,隻是在端著空杯子離開之前,聲了一件事:“媽媽下崗了。”

17歲的商稚言,在她剛剛邁過生日門檻的這段時間裏,飛快地經曆許多事情:一些懵懂的心跳,還有洶湧如同巨浪的世事變故。

隻在電視新聞裏聽過的詞語忽然變成了身邊的現實,她回不過神。

商稚言試圖回憶這段時間以來張蕾的所有話、做的所有事。但她想不起來。她的生活是單調的兩點一線,連周日下午這珍貴的休息時間,她也全都用來向餘樂和謝朝學習,不敢鬆懈一分一秒。

她沒有時間關注父親,更沒有注意到母親的異樣。

入睡之前,商稚言悄悄下了樓。家裏安靜極了,隻有電動車充電器發出的嗡嗡聲。那是張蕾的電動車,從光明裏到她的單位需要半時車程,穿過幾乎沒有遮擋的新建路,鑽進零下十幾度的冷凍車間。

商稚言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在餐桌旁坐了很久很久。

但她並沒想好怎麼跟張蕾道歉。第二早上,餘樂仍舊循例來接她,兩人就要離開時,張蕾往商稚言手裏塞了個蘋果,聲道:“昨是媽媽不對,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商稚言眼圈一下紅了。她攥著蘋果不停點頭,張蕾僵硬地抱了抱她,她哭得愈發厲害。最尷尬的是餘樂,一米八的大男孩跨在自行車上,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該留,該看還是看地。

這一的綜合和英語都考得非常順利。商稚言發現,那些她還不懂得怎麼做的題目,至少她知道它們出現在課本的哪個章節,問的是什麼。

用謝朝的話來,這次不懂,下次肯定就懂了。

想到謝朝可能會什麼,即便在考場上,她也輕輕笑了幾下。

考完之後,商稚言和孫羨到操場散步。她還不能快跑,孫羨陪著她一圈圈地兜跑道。

“文科的考試就是看積累。”孫羨,“我第一次月考成績好,那是因為我比你們多花了一年的時間。但是我會慢慢退步,而你們會慢慢進步。”

她的成績是可以進文科重點班的,但孫羨不願意。她自己害怕,害怕到了下個學期,自己會成為重點班上拖後腿的那個人。

這是商稚言從沒有想過,也很難體會的感受。她靜靜聽著孫羨話,打算等應南鄉回學校之後,介紹孫羨和她認識。

跑道上有不少鍛煉身體的高三學生,兩人遠遠看見謝朝獨自跑圈,便衝他招手。

“一會兒我送你回去。”謝朝戴了個頭帶,英俊的五官完全顯露出來,此刻臉上掛滿細汗珠,“餘樂要整理參加校運會的名單。”

孫羨震驚:“……你們理科班這麼積極嗎?”

謝朝:“就當鍛煉身體了,好像挺好玩。”

商稚言比孫羨更震驚:從謝朝口中能聽到“好玩”這個詞,她差點以為謝朝被餘樂奪舍了。

她把做地理題的感受跟謝朝分享,隨即便看見謝朝認真:“沒關係,現在不懂,下次就懂了。”

商稚言於是開始傻笑。

五點半,校門準時開啟。商稚言沒看到謝朝身影,便在門口的大榕樹下等待他。

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粗糙沉重的力道。

“言言。”

商稚言心口一跳,連忙回頭。

比兩年前更高、更瘦也更黑的黑三哥就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