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謝朝騎著一頭大章魚,從海麵上朝著岸邊漂過來。她、餘樂和應南鄉在岸邊燒烤,謝朝砍下兩根章魚爪子加入他們。受傷的章魚掀起黑色海浪,把所有人卷入海底。他們潛遊、巡弋,在迷宮中尋找出口。謝朝走在離他們很遠的位置,餘樂把他拉了進來,命令他保護商稚言。
商稚言醒來,知道這是個不好深思的怪夢。夢裏的謝朝會叼著章魚爪子衝她笑,巨大的銀色水母從他們頭頂遊過,觸須蜿蜒,像一條燦爛星帶。
六點整,商稚言輕手輕腳爬了起來。應南鄉還沉沉地睡著,她盯著自己的朋友很仔細地看了一會兒。
時候張蕾跟她過,女孩最美的時候是十七八歲。
其實不僅是餘樂,許多見過應南鄉的人都會覺得她很美。初中時還燙著不成形的爆炸頭或者幹脆剪成平頭,高中後仔細留起長發的應南鄉,像是一朝蛻變的豔麗彩蝶,開始奪目。
商稚言給她蓋好被子,應南鄉迷迷糊糊了一句“我再睡五分鍾”。
商稚言披著外套在陽台上背英語單詞。雨已經停了,門口兩棵樹披掛著濕漉漉的葉片,秋木棉新開了一樹的花,楊桃樹則又生出許多細嫩的豔紅色新葉,乍一看去仿佛春季,而並非身在十月。
她看見餘樂騎著自行車從門前經過。
每早上六點,同華高中田徑隊、足球隊和籃球隊開始早訓,校門同時開啟。餘樂會在操場慢跑,並聽半時英語聽力。六點半,他會啟程前往兩條街之外的陳記包點,排隊買商稚言最喜歡的流沙包和皮蛋瘦肉粥,再回頭接商稚言。
商稚言背了半時英語後回到房間,發現應南鄉已經醒了。她滿頭亂發,睡眼惺忪,正拿著速寫本開始一的練習。
“每早上起床之後畫五張。”應南鄉手上畫筆飛運,毫無停滯,“一般十分鍾一張,不過我速度快……”
她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揉揉眼睛,翻開了下一張素材圖。
洗漱的時候,商稚言咬著橡皮筋,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發了一會兒愣。她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征,就連那張十七歲少女的臉龐,也似乎缺少應南鄉那種令人眼前一亮的美。皮膚光滑,但鼻翼兩端有細的斑點,額頭和下巴上還有生理痘留下的痕跡,眉毛太粗又長得肆意,嘴唇有些幹燥,她沒有認真護理過。
她默默紮好頭發,發現劉海太長,總是垂落下來。商稚言擺弄了白,無論把劉海別到左耳還是右耳,它都總會滑落,遮住視線。
走出衛生間時正好碰上張蕾。見她揪著自己劉海,張蕾便問是不是長長了,隨手從櫃子上抓起剪刀:“媽媽給你剪一剪。”
商稚言忽然生起氣來:“不要你剪!”
張蕾被她嚇了一跳,臉色頓時有些不好。商稚言咬著嘴唇跑回房間,應南鄉已經換好了衣服,愣愣看她:“怎麼了?”
應南鄉給她戴了發箍,還重新幫她紮了馬尾,換了個草莓發圈。“好看!”應南鄉看著商稚言。
商稚言覺得自己情緒喜怒無常,出門時也不敢跟張蕾講話。應南鄉騎自行車送她去學校,路上恰好碰見拎著早餐過來的餘樂。
應南鄉戴著鴨舌帽,但餘樂還是一下認出了她那頭亂糟糟的長發,抬手想打招呼,結巴半才出一個“嗨”。
“又找罵呀?”應南鄉大笑著衝他喊,“我和言言去吃雞絲粉,你先去學校吧!”
餘樂:“學校見啊!”
商稚言:“你又騙他……”
應南鄉搖頭晃腦地蹬車,第二就是月考,但她不打算回學校,也不打算參加考試,直接去老家給奶奶過壽。
雞絲粉店坐落在鐵道閘口附近,上好的土雞熬湯,雞肉去骨切碎,湯水清淡但滋味結實,是附近非常受歡迎的早餐店。
火車經過時湯粉微微顫抖,鋪在湯上的溏心荷包蛋也隨之蕩漾著,晃來晃去。應南鄉去北京集訓了三個月,一直沒吃過細細的切粉,抬手就要了三碗,她要吃兩碗。
和謝朝不一樣,應南鄉酷愛蔥花。她倒空了店裏的蔥花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壓低了聲音:“對了,我昨晚在這邊看到了黑三哥。”
商稚言嚇了一跳,筷子一下沒夾緊,荷包蛋咚地掉進碗裏:“黑三?!”
“他當時在車站門口抽煙,應該沒看到我。”應南鄉想了想,聲問,“他什麼時候放出來的,你知道嗎?”
商稚言隻是搖頭。
“……不會又來找你吧。”應南鄉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