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線、拋線,再教寧樨怎樣搖漁輪的手柄收線。
“搖輪不要晃,保護勻速。”溫嶺遠強調。
寧樨點頭屏息,從來沒釣過魚,卻覺得自己一定能夠一鳴驚人。
大人們明顯更有耐心,著話,一點也不急。寧樨卻總是錯覺有魚咬鉤,幾次打算收線,才發現分明是自己手在抖。
好幾次下來,她都有點杯弓蛇影了,等到都快沒耐心,終於覺察到一股很強的拉力。立即起身提竿,快速搖動手柄。
鉤上的魚瘋狂掙紮,寧樨也瘋狂搖輪。這場殊死搏鬥,以魚的勝利告終。
寧樨發愣,怎麼,上鉤的魚也能飛走嗎?
溫爺爺笑嗬嗬:“寧樨太心急了,再等兩秒,等魚咬實了再收線。”
著話,溫爺爺優哉遊哉收杆,一條碩大的鰱魚,被鉤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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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餐的地方,選了一片能曬到太陽的空曠草地。鋪上紅白格紋的野餐布,擺上竹籃和餐盤,裝上可頌、紙杯蛋糕、三明治、壽司、草莓布丁、果汁……寧樨買的水果,則單獨放在一個竹籃裏。
負責擺放的是審美高人一籌的美術生蘇雨濃,她不知道從哪裏撿來幾片紅色楓葉,所有東西隨意擺放,卻因為楓葉的呼應而顯得統一,色彩豐富,滿目琳琅,仿佛給油畫寫生用的道具。
大人們不著急,等幾個女孩子拍夠了照片,野餐會才開始。
池園看上突尼斯紅鑽石榴,主食也不吃,拿上刀去開,劃了幾道,隻掰下來一瓣,還把手弄髒。
溫嶺遠從她手裏接過水果刀,“不是這麼開的。”沿著根蒂的位置橫著切下一片,然後順著白色經絡一一劃開,石榴完美地分開成為六瓣。
池園完全看呆。
寧樨收回目光,生嚼著一個魚籽壽司,沒蘸芥末也沒蘸醬油。
蘇雨濃拿手肘輕輕撞她一下,“怎麼了?不高興?”
寧樨悶悶不樂地:“本來釣上來一條魚,心急收線,讓它跑了。”
蘇雨濃笑了,捏她臉,“怎麼沒有再接再厲?”
“這麼努力,不符合我一貫喜歡撞大運的人設。”
等野餐結束,聽其他過來釣魚的人,水庫那邊可以看見彩虹。蘇雨濃過來拉寧樨同去,寧樨遲疑地:“你們去吧,我幫忙收拾垃圾。”她知道溫嶺遠肯定不會去的,想跟他多待一下。
阿婆和溫爺爺坐在一旁曬太陽,老人有老人之間的話題,聊養生、聊子女、聊老家特產。
寧樨和溫嶺遠把沒有動過的食物回收,垃圾另外放在一個袋子裏。野餐布折疊,收好。寧樨提著兩袋垃圾,溫嶺遠提著剩下的其他,一起往營地方向走。
他們穿過樹林的時候,溫嶺遠笑:“走路心,不要再摔一個。”
寧樨低著頭,聲音有點悶,“我不會,我很穩。”
下午再奮戰兩個多時,阿婆也釣上來一條魚,這才滿載而歸。
晚飯在溫爺爺家裏吃。
主角是溫爺爺和阿婆釣的那兩條鰱魚,其他都是鄉野蔬菜。菌菇、野菜、蕨根粉……口味清爽,卻不寡淡。
席間喝到一種梅子純露,沒有酒精,香味馥鬱。溫爺爺看出來寧樨很喜歡,特意送了她一瓶。那種還沒有手掌長的白色瓷瓶,塞著木頭塞子,有點像武俠電視劇裏用來裝靈丹妙藥的。
等吃過飯,溫嶺遠一一送大家回去。
到區門口,寧樨和阿婆下了車,沒想到溫嶺遠也跟著下來。寧樨略感疑惑,看他繞到後方,打開汽車後備箱,從那裏麵提出來一個鋁製水桶。
盛著水,他釣的那條鯉魚還活著,隻是沒有白那樣有活力了。
溫嶺遠遞給她,“試試提不提得動。”
“……送給我?”
溫嶺遠笑著解釋,“釣魚也是熟能生巧的。”
寧樨愣一下。原來,他以為她因為白沒有釣到魚而不高興。
寧樨提上鋁桶,連魚帶水其實挺重,自己提得是不是有些輕巧,顯得像個大力少女。
阿婆同溫嶺遠道謝,“謝謝溫啊,忙一整,還開這麼久的車。”
溫嶺遠笑:“您早些回去休息。以後身體有什麼不適,直接去青杏堂看一看。”
寧樨提著桶,轉頭往回看。
車上還坐著池園,因此他這回沒有等她們進區,已經開走了。
沒能和蘇雨濃單獨上話,問她觀察的結果。
可是,即便不問,寧樨也很清楚,溫嶺遠對她,和對池園沒有任何區別。
就更難過,原來她所領受的溫柔,既不特別,也不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