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01(2 / 3)

“你不進去?”

“和我爸吵架了,待下去可能他忍不住要砸東西。我出去躲躲。”

“一起吃飯吧,有我在,不至於的。”

寧樨聳聳肩,“我不想給自己添堵。”

溫嶺遠看她把煙送進嘴裏,不得其法地抽了一口,動作並不熟練,“我不知道你抽煙。”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她彎下腰,把帆布鞋的後跟提上來,跺一下腳穿好,“祝你用餐愉快。”繞過他,很快就走了。

她總穿很中性的衣服,過於寬鬆,顯得人就更瘦,晃晃蕩蕩的一把骨頭架子。

屋裏還遺留爭吵過後殘留的罪證,湯阿姨正在打掃地毯上的玻璃碴。溫嶺遠猜想,它原本應該是一個擺放在長桌上的花瓶。

寧治東熱情招呼,阿婆有一些強顏歡笑。

是寧家的家事,沒有插手餘地,溫嶺遠什麼也沒有問,遞上禮物,一瓶溫爺爺最喜愛喝的黃酒。

酒過三巡,寧治東才委婉傳達自己的意思,除非再有針灸的必要,阿婆以後不會去青杏堂了,會讓湯阿姨白帶她出去活動。附近那麼多老年人組織的項目,總能找到喜歡的。

溫嶺遠看得出來,這個家,寧治東的決定就是聖旨,不容置喙。

吃過飯,喝一盞茶就告辭。

溫嶺遠開著車,繞出區,在附近那片湖的湖邊,卻看見寧樨。她蹲在堤岸下的棧橋上,看不清楚在做什麼。

停了車,溫嶺遠順著台階走下去,出聲的時候,寧樨嚇一跳,轉過頭來看他一眼。

她手裏拿著麵包,撕碎了往湖裏投。

“湖裏有魚嗎?”

“有啊,還有野鴨、鵝,白的時候躲在那邊的水草裏,一大片。”

溫嶺遠蹲在她身旁,借著路燈光往湖裏看,好像真有魚在搶食。

“你一直在這裏。”

寧樨“嗯”一聲。

“帶你去吃夜宵吧。”

寧樨偏過頭來看他,他今穿一件白色的毛衣,會讓她想到白在湖中所見,棲在綠色樹蔭下整理羽毛的一隻鵝。

風吹過來,是湖上的風,帶著深秋初冬的涼意。她沒有第一時間話,手上撕碎麵包的動作也沒有停。

“如果你不去的話,我就要走了,車不能久停。”

“你買單嗎?”

溫嶺遠笑著站起身,“走吧。”

寧樨把手心的碎麵包都扔了,剩下的一半塞進自己嘴裏。心無旁騖跟上去,他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認真看她,“把煙給我。”

寧樨乖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煙盒和火機。

溫嶺遠往手裏看,玉溪境界,不大像是女孩子會買的煙;打火機也沉,很浮誇的龍紋浮雕,“你爸的?”

“看他放在門口,隨手拿的。”

“抽煙不是好習慣。”

“也沒有怎麼抽過。”

到了車上,溫嶺遠怕她冷,把暖氣打開。

“跟你爸提了送阿婆回老家的事?”

“不然怎麼會吵起來,”寧樨腿伸直,坐得很放鬆,“他就很厲害,即便我威脅他不回來就要把阿婆送回去,他依然還是要自己玩夠了才會回來。一回來就要對我們指手畫腳。”

“有好好交流過嗎?”

“和我爸,沒辦法好好交流的。他應該去授課,把人弄發火的一百種方式。”

溫嶺遠笑了笑,“大人不喜歡直接滿足孩子的訴求,這讓他們覺得沒有權威,你要用他在意的東西和他做交換。”

“他在意什麼,反正不是我。”寧樨沒精打采。

她感覺熱,去撥出風口,溫嶺遠看見,把暖氣關上了。

開到能看見高樓燈火的大路上,溫嶺遠:“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想一想你想吃什麼。”

“我有一個疑問,”寧樨嫌頭發披著礙事,還是將它們都紮起來,邊紮她邊問,“你是不是和我爸利益捆綁很深,才這樣照顧我。”

“我習慣多交朋友。”

“那我也是你的朋友嗎?”

“如果你願意,現在就是了。”

寧樨笑了,她將前方遮光板扳下來,照著那後麵的鏡子,“真的不是因為你作為醫生的職業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