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保姆,開除就開除了,爸爸再給你安排一個?”
“你確定不回來嗎?”
“這個,樨樨,你理解爸爸……爸爸給你打點錢,你過生日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好吧?”
“確定不回來?”寧樨追問。
寧治東好像給她問得麵上有點掛不住,“我盡快,盡快,好吧?”
“你不回來的話,我就準備把阿婆送回老家了。”
前幾年阿公去世,寧治東回去治喪,被人指指點點,他賺了那麼多錢,卻一點不顧父母死活,自己住大別墅,還讓老人住老屋,修修補補的,連間新房也舍不得蓋。
這當然是誤會,是阿公阿婆堅持覺得住老屋更自在。寧治東勸不過,給老屋做了現代化電氣改造,盡量讓他們住得方便舒服。
寧治東最大的毛病就是好麵子,忍不得這樣的議論,阿公一下葬,他就把阿婆接到城裏來。
寧樨要送阿婆回老家,簡直在戳他的逆鱗。
“阿婆住得好好的,你送回去幹什麼?”
“你可以試試,三內你不回來,我就把阿婆送回去。”
“寧樨,你少給我自作主張!”
寧樨掛斷電話,把寧治東的號碼暫時拖進拒接名單裏。抱著膝蓋,坐一會兒,看著對麵一整堵牆的抽屜。
最頂上的那幾排,確實看起來費力,所以那溫嶺遠才戴眼鏡嗎?
手機振動打斷思緒,一個視頻電話,不是寧治東打來的,是寧樨的媽媽,奚紋玉。
視頻裏,奚紋玉戴一副黑超,躺在椅子上,背後是湛藍的遊泳池。那邊是白,寧樨算不過來時差,無法判定大概在哪個國家。
奚紋玉笑:“樨樨在哪兒呢?過生日吃過蛋糕了嗎?”
寧樨悶聲:“吃過,跟阿婆吃的。”
“媽媽沒法趕回來給你過生日,你想要什麼禮物,媽媽讓人買了給你送去好不好?”
寧樨搖頭,“……不用,我爸給我打錢了。”
“寧治東的錢,和我的錢又不一樣。”
寧樨不知道該什麼了,“……您過年回來嗎?”
“這才十月份,不好。要是沒什麼安排,我一定回來。要不你來我這兒過年?”
寧樨搖頭。她知道奚紋玉多半隻是而已,奚紋玉大堆的約會、聚餐、派對,她要是去了,就是個不解風情的拖油瓶。
視頻裏有個男聲在喚奚紋玉的英文名,奚紋玉湊近鏡頭,送給她一個飛吻,“想要什麼發微信跟我,我還有事,先掛了,生日快樂啊。”
寧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起碼,他們還記得自己生日呢?
她揉一下眼睛,低頭的時候,卻瞧見半長的布簾外,有人站在那裏。
“溫叔叔?”
溫嶺遠掀開了簾子,笑:“無意偷聽,我隻是想上樓拿一下外套。”
寧樨“嗯”一聲,卻並不打算讓路,仍舊坐在台階上,隻往旁邊挪了挪,留出他上樓梯的空間。
溫嶺遠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到她身旁,沒有走上去,挨著她坐下。
寧樨嗅到很清淡的香味,仿佛被雨洗過的青空,藥房濃重的藥材氣味裹挾著,似有若無,是溫嶺遠身上的味道。
寧樨抱著膝蓋,下巴抵上去,“……我過去認為,他們給我起這個名字,至少是相愛的——你知道我媽媽姓什麼嗎?”
“我知道。”溫嶺遠手指扣在一起,手臂搭在自己膝蓋上,聲音沉緩地,“人生下來是一杯清水,但杯子沒有密封。長大就是雜質、灰塵不斷落入杯中的過程。大人總是汙濁的。”
“……所以要原諒嗎?”
“不用原諒,隻是了解這個事實,會讓你不那樣耿耿於懷。”溫嶺遠很淡地笑一下,那種風雪灑落,不驚萬物的笑,是帶有一點無奈的,“……當然,這可能就是你要承接的一種雜質。孩才會事事較真,大人隻會‘算了吧’。”
“我已經不是孩了,你看,我除了‘算了吧’,還能什麼呢?”
“即便不得不與雜質共生,也有不同選擇。有人沉澱,有人攪拌。”
寧樨沉默下來。
溫嶺遠輕拍一下她的肩膀,“你的朋友,在等你去吃夜宵,我送阿婆回去,再送你們過去。”
“你不是忙了一整。”
“掃興的大人們,總該讓孩過一個不那麼沮喪的生日。你們想吃什麼,我可以請客。”
寧樨笑起來,“想吃甜品很好吃、很貴,然後現在還在營業的餐廳。有嗎?”
“你給我出了一道難題。”溫嶺遠笑,“稍等,我上去拿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