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去世的真相(1 / 2)

段澎的死是個意外,也是段意從那年開始,心底鬱結的,永久的傷疤。

那年六月,段意高考結束,全國重點醫科大的錄取通知書已經發到手上。他跟著彼時就讀國防科技大的段澎,還有文姝煜前往美國父母家中,一切都順風順水,前程似錦,前途一片安好。

同年七月,段意突然暈倒送往美國西奈山醫院,就診後被告知身體過度疲勞並無大礙,段澎寬慰弟弟不要擔心。

八月,段意、段澎還有文殊煜下海,段意遊泳中途被網狀物勾住腳踝無法前行,憋氣潛入水底解開禁錮後突然心髒窒息,眼前一黑,險些溺水。此時已經遊上岸的段澎發現沒有看見段意的身影,不顧文姝煜的反對再次下海,救上弟弟後卻因體力耗盡無法再遊,被當地工作人員救上岸後已經沒了氣息。

那年夏天漫長得像過了好幾個世紀。烈陽高照,段意覺得前所未有的眩暈和悶熱。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他跪倒在段澎身前,頭抵著沙灘,久久不起。

他做了一段很長很沉的夢。夢裏自己哭著拉著段澎的手,告訴他如果要走就把他也帶走。段澎雙手壓在他的肩膀上,眼神堅定的說,從今以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隻要你活著,我們就永遠同在。

那片黑色的深淵中,段澎用力把段意一推,段意的身子浮出光明,而段澎則越來越沉,直至被黑暗吞噬。

那一瞬間,段意覺得撕心裂肺。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的感受,以及段澎最後的神情。

夢靨過去,再次醒來後是在醫院。他看見父母、老師、朋友圍坐在病床邊,母親哭倒在父親懷中,父親眼底是鮮紅的血絲。而一旁的老師和朋友,則喜極而泣,喚著醫生過來。

他沒有看見他的哥哥,天知道他多想這一切隻是一場夢。他還在七月,意外暈倒進了醫院,醒來後哥哥就在他床邊,笑著安慰他說沒有大礙,不要擔心,你很快就可以好起來。

他沉痛地閉上雙眼,有什麼從眼角滑落,不是淚,是心頭血。

他記得之前哥哥對他說過,以後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一定要照顧好爸媽,還有姝煜。

他當時還不屑地斜他一眼,你女人為什麼我照顧?整天想著什麼不吉利的,還出意外。

段澎推了他腦門一下,手搭在他肩膀上,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鄭重,他說我在跟你說認真的,災難很多時候就在我們身邊,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答應我,我這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這個倒黴弟弟還有姝煜。你好好學醫,將來挽救生命。姝煜你得幫我找一個好人家,看著她嫁出去。

段意笑得不能自已,順了他的意不在反駁,和他碰拳。行,跟交代遺言似的,我答應你,我會替你照顧好她。

災難總是不期而至,很多話都將一語成讖。

隻是他那時還沒意識到,花叢迷蹀,真的伴隨青煙消失。

浮生若夢,恍若半生。

他依舊保持天才水平在醫科大風生雲起,隻是夜裏夢長,他總是夢見段澎笑著拍他頭的樣子,想抓住,卻是一片黑暗。

二十歲那年,他暫休學業,保留學籍,在父親的關係下進了部隊,開始了長達兩年的軍營生活。

軍人是段澎的一生的向往,就如同他學醫一般。二十歲這一年,段澎此生終結的年歲,他長期失眠,壓抑痛苦,幾乎把自己活成段澎。踏實著七百多個日夜,想要替他,完成這個永遠無法再實現的夢。

因為,從今以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一人生命,兩人同在。

……

杯中茶涼,卻顧及不上。

段意眼底是肉眼可辨的血絲,聲音沙啞,壓抑著幾近邊緣的情緒:“我多希望能一覺睡回那年七月,我絕對不會帶他去那片海,寧願自己死也不想他來救我,還搭上了他的命。那時我就明白,在死亡麵前人類是多麼無助,它舉起收割鐮刀的時候,你根本無法擋起護盾,它要你走,你就得走。”

西源聽著字字泣血,心在顫抖,這些別人像看故事似的感歎,對段意而言,就是撕開傷口,讓傷疤重新流血。

如果此時他是在另外一個地方,他們用另外一重身份,來聽那段歲月,那麼她肯定放任自己流淚,緊緊地抱住他,跟著他一起沉淪。

“你不肯放下的,沉重背負的,就是你對兄長死亡的愧疚,對不對?”西源掐著自己的大腿,工作者不能將情緒帶入個案中,她緩緩地,鄭重地開口:“段意,你是一名醫生。當年你無力拯救他,現在的你,可以挽救很多生命。他救你時,出於血緣本能,沒有絲毫猶豫。你活了下來,就是他付生命後換來的結果,他想要你活下來,替他,也是替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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