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母倒是笑了，她的手滑過西源一頭黑發，神色溫和地就像這冬日隻暖不烈的陽光：“你還年輕，一切，都可以重來。”
……
師母不再讓西源進廚房，讓她自己去書房找書看或者花園逛逛。她早就按捺不住，詢問了師母鋼琴是否可以使用，得到同意後就開心地坐在了鋼琴前。
上次和段意合奏過後，就在沒有機會碰到琴，她還是心癢了很久，奈何每次琴房收價太高，她也沒時間去。
“不知道還行不行。”她小聲嘀咕，手放在琴鍵上，先是彈了首他們合奏的曲目，又彈了《夢中的婚禮》，手感上來了，才想試一下她最近新記的譜。
一首日文暗戀的歌，本該旋律較快的歌，她卻放慢了1.5倍，彈著彈著還不自主地哼了起來。
窗外已不再是下午明媚的陽光，傍晚的夕陽將大地染成橘紅色，整個房間的色調變得昏黃沉沉。或許是這房間的色調太壓抑，也或許是歌詞太傷感，她彈琴的動作漸漸滯緩，眼底不自主地濕潤。
好半天回神，她低了低頭，瞬間背脊仿佛電流閃過。西源慢慢回過頭去，果然立在門口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半張臉藏在逆光處，整個人身上蘊滿了晚霞的光。
她瞪眼不可置信，心潮起伏澎湃。想說些什麼，嘴唇微動卻難以發聲，驀地察覺身子僵硬，令她無法轉過身不看他。
段意逆著光，朝她緩步走來，站在她麵前停下，低頭垂眸凝視。
此刻的琴房裏，傍晚橘紅色的晚霞已經變成了粉紫色，讓整個房間的光線又暗了幾分。他站在半明半暗的晚霞光裏，像迷霧叢中突然躥起的火光。
段意右手緩緩抬起，手掌貼上她的臉頰，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微微一顫。食指指腹滑過她眼底和眼角，是水漬。
西源仰著頭看他，有那麼一刻仍由自己沉淪在這個溫度裏，仿佛等到它褪去，就能釋懷地歸為回憶，滿足在這一瞬間。
像是吹多了屋外的寒風，他開口時嗓音沙啞：“彈琴把自己給彈哭了，小公主。”
他們一時之間相顧無言。段意盯著她，雙眸是即使光線不濟也瞧得出的幽暗。西源知道他的眼睛裏有話要說，但卻跟往常一樣，讀不懂他想要說什麼。
他頓了很久，用更低沉壓抑的聲音輕輕道：“師母說，今天你心事重重，卻仿佛茅塞頓開，準備重新來過？”
西源眸光明滅，已經從剛才沉淪中回神，擦淨眼淚，站起身的那一瞬太猛，帶翻了凳子，剛踏了一步自己也頭暈目眩險些跌倒。
慌不擇路間，還是他掐住她的手臂，扶穩她靠向自己。
段意站著不動，也沒有絲毫要鬆手的意思，低聲道：“上回是拒絕坐我身邊，今天是打算不跟我說話？”
“不是，”西源搖頭，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胳膊，發現被他掐得緊根本無法抽開，索性不再掙紮：“冬至……快樂。”
他不語，力道卻鬆了些。她低頭繞過他想要離開房間，手腕卻突然又被他抓住。
“重新來過，你打算什麼重新來過？”西源從他低沉的聲音裏聽出了壓抑緊繃的情緒。
西源亂了陣腳，“我還沒想好怎麼說。”她盯著自己的足尖，輕輕開口：“不過，你現在就想聽麼？”
屋內的暖氣很足，他隻穿了件針織毛衣，袖子挽到關節處，她盯著他右臂上那條長長的傷疤，歎了口氣。
“段意，我打算重新去追求愛，去喜歡一個人。我不想再抓著你，抓著你就是那個救過我命的男孩這一點死死不放了。過去的其實並不重要，就讓那些成為回憶吧。我想好好珍惜當下，珍惜未來。我……要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