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雲韻焦急時,房門開了,是穆不韙。
“你回來了?”雲韻假裝自己很淡定,好似對穆不韙的一切漠不關心。
穆不韙點頭笑道:“嗯。”
雲韻指著飯菜,問道:“你在外麵吃過了?”
天知道雲韻問出此話時是何種心情。
穆不韙似乎沒有感覺到雲韻的異樣:“還沒吃呢,你呢?為何不先吃?”
雲韻有些慌張:“我……還不餓。”
穆不韙坐了下來,雲韻拿起碗給她盛了一碗飯,道:“菜都涼了,隨便吃點吧。”
這一刻穆不韙忽然覺得很安心,有一個和自己生死相依的夥伴的確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她看著房間,看著雲韻,她忽然覺得這件事好像也沒那麼糟了。
雲韻則是低頭不語,不知心事為何。
半晌,穆不韙忽然說道:“為已經將整個院子量過了。”
“哦?”雲韻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她抬起頭,很是驚奇。
穆不韙說道:“每一間房的大小都一樣,我量出來的距離卻多了兩間房,可是這兩間房無論我怎麼找都找不出來,你說奇不奇怪。”
第六日!
雲韻和穆不韙已經來到此地整整六日,這一日清晨,穆不韙早早的便爬了起來,今日她要做一件事情,一件很冒險的事情。
她要去會一會兩個下棋老人!
庭院的大樹上,鳥兒嘰嘰喳喳,似乎在歡迎穆不韙,樹下有一石圓桌,桌上擺著一個棋盤,藍衣老人和紅衣老人正緊張對局。
風吹木葉,流水潺潺,任何的聲音都足以令人沉醉,可穆不韙卻偏偏不願沉醉,她好似在靠近死亡一般,很是小心。
靠近棋盤,那兩個老人罔若未聞,他們好似完全沉浸在對局之中,一點也察覺不到旁人靠近,更不擔心旁人會痛下殺手。
就這般,穆不韙三兩步便已經靠近棋盤,在距離棋盤僅有五步之遙時,穆不韙忽然雙腳不穩,一股磅礴的殺氣席卷了穆不韙全身,這股殺氣正是從棋盤傳來。
這二人在外界必然屠殺過數以萬計的人!
這是穆不韙得出的結論。
頂著殺氣,穆不韙距離棋盤已經僅有一步距離,這時候穆不韙再不前進,兩個老人死死盯著棋盤,完全不看穆不韙。
也正是此時,一個酒壺忽然懸空而來,與幾個酒杯一齊停留在石桌上,就在穆不韙身前!
這場麵誰都知道是讓穆不韙為他們倒酒助興,能夠進入花域的無一不是人中龍鳳,倒酒之事本就是下人所做,此刻換作花域其他人指不定便會摔手而去,再不濟也會無動於衷,可穆不韙卻偏偏不是如此。
正在此時,兩個老人忽然一手下棋,另一手端起一個杯子,就這麼凝立在空中。
穆不韙端起酒壺,靠著酒杯慢慢傾斜,不過在酒壺傾斜到一定程度時穆不韙卻忽然不動,這時候酒壺口已經能夠看到酒水,隻要穆不韙稍稍手抖便會灑出。
可那酒水就是這般凝立在那裏,穆不韙的身體也好似靜止了一般,就這麼一動不動。
兩個老人下棋的手頓了一下,並未說話,也未有其他動作,酒杯就這麼舉著,不放下也不上升,他們好似在較勁一般。
日落西山!
起初眼中隻是覺得有趣的老人此刻眼中已經出現不少的不耐,庭院內殺氣更濃。
已經個過去整整四個時辰,這段時間內穆不韙一動不動,兩個老人更是一動不動,漸漸的,冷汗已經將穆不韙的衣服打濕,她感覺手中的酒壺越來越重,雙臂似已發麻。
可穆不韙不敢鬆手,棋盤上的殺氣足以擊殺任何一個鬥帝修為的人,她若是敢有絲毫抖動,那流出來的便不止是酒水了,她的血也會流出來!
這是一場看不見的戰鬥!遠比穆不韙經曆的任何戰鬥殘酷凶險,就算青冥洞外那場戰鬥也遠遠比不上這場。
三人都在比拚定力和耐力,這場戰鬥雖然不激烈也不精彩,卻無比的凶險。
黃昏向夜。
三人好似木偶一般,同樣的動作已經持續了整整五個時辰,黑夜將至,誰也不知道這場戰鬥會什麼時候畫上句號,沒有關心!
此處的人隻關心自己,絕不會關心他人,這是不成文的規則!
不知過了多久,院落中的風忽然大了些。
穆不韙和兩位老人依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誰也不動,不過就在此時棋盤上有一粒棋子好似脫手了一般,猛地射向穆不韙手中的茶壺。
那棋子不偏不倚,剛好射在茶壺的壺嘴上,刹那間酒水便嘩啦啦倒入酒杯。
令穆不韙驚奇的是酒水在倒滿酒杯後便再也不流下,那枚棋子切割的位置恰到好處,不會讓酒多倒一點!
驚歎,徹底的驚歎。
那位老人終於收回了手,然後咕嚕將酒水一飲而盡,道了一聲:“好酒。”
穆不韙知道自己該走了,這場比拚已經分出了勝負,她既贏了也輸了,這本就是一個分不清的結局。
慢步走回房間,一路上的每一步都讓穆不韙虛脫,她的身體好似扛著一座山一般,冷汗扒拉扒拉的掉。
“不知雲韻睡了沒。”看著走廊個盡頭的房間,穆不韙喃喃道。
“上次回去飯菜都涼了,希望這次回去什麼都別涼。”
一小段距離,穆不韙卻感覺自己走了大半生。
良久,到了房門前,穆不韙想看到雲韻等待她的樣子,雲韻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不過若是穆不韙此刻知道房中情形的話,她隻怕這輩子都不會打開房門。
吱丫!
清脆的開門聲響起,穆不韙抬腳跨進門,可腳還沒落地她的身體卻凝固在了空中。
房中桌子還在,凳子還在,飯菜還在,冒著熱氣,可……人卻沒在了。
飯菜是熱的,人是涼的。
或者說,房中並不是沒人,在飯桌前坐著一個人,這個人背對著穆不韙,她的背影很是玲瓏有致,穿著一件淡青色的薄紗,身體若隱若現,與其說是像人,不如說像一縷幽魂。
“你是?”穆不韙吞了一口唾沫。
房間中陰風陣陣,那人並未回頭:“此間主人。”
穆不韙如遭雷擊,她就是這個地方的主人?就是她將自己和雲韻帶來了這個鬼地方?這個人的修為會有多可怕?帝之不朽?亦或者神之不朽?
穆不韙不敢想了。
此刻騎虎難下,穆不韙克製住心中的驚恐,然後一步一步邁入房中,那背影似乎看著什麼,穆不韙朝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牆上掛著的一幅圖!
鍾馗捉鬼圖!
“舊鬼未感化,新鬼又到來,既有各式各樣的鬼,又何必管來管去?鍾道士這不是自尋煩惱麼?”背影說話了。
穆不韙大著膽子走進房中,她坐在飯桌的另一邊,她想要看清楚這背影的麵容,卻發現這背影的麵容始終環繞著一團霧氣,自己什麼也看不清。
不過穆不韙總感覺這背影很是熟悉,好像自己曾經見過。
兩人坐下很久,極具默契的保持沉默,誰也沒說話。
半晌,那背影並未轉身,隻是淡淡道:“看樣子你很累?”
“還好。”穆不韙大著膽子回答。
青色背影又道:“與他們交手本就是一件身心俱疲的事情。”
“也還好。”穆不韙多說了一個字。
房中兩人一左一右坐著,相比穆不韙的拘謹,那神秘的背影更加令人難忘。
青色背影始終盯著牆上的畫:“你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他們是誰了?”
穆不韙一手端著酒,五指看似不動如山,袖中小臂卻青筋暴露:“也許我早就知道他們是誰了。”
青色背影道:“可是你還敢與他們交手。”
穆不韙的回答很簡短:“是的。”
青色背影很是豪氣:“這份勇氣,當敬一杯。”
“請!”穆不韙舉起酒杯。
青色背影一口飲盡杯中酒,本應露出高興神情,可她的臉色卻忽然暗了下來:“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麼?”
她感覺穆不韙好像已經觸摸到了什麼。
穆不韙咬牙道:“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
“哦?”青色背影放下了酒杯。
“希望你知道的不多,因為一個人若是知道太多的話對她絕沒好處,甚至會招來殺身之禍。”
穆不韙不置可否:“也許吧。”
沉默了片刻,穆不韙忽然問道:“她呢?”
“誰?”青色背影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