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也不怕燕王殺自己滅口,那樣做,會寒了擁戴者的心。況且他隻是幕後策劃,不是具體實施者。犧牲品肯定有的,但不是姚大師。念了這麼多年佛經,姚廣孝知道,自己更了解的是帝王之術。
所謂帝王之術,關鍵是厚黑二字。對於政治上的敵手,最好的辦法是直接消滅,不給自己留下麻煩。自漢高祖之後,無論流氓當上了皇帝,還是皇帝本身就是流氓,反正拿別人和自己都不當人看,是成功者的不二法門。至於為達到目的所做出的承諾,能騙一時是一時,反正掌握了權力後,頂多再將追隨者當中記憶太好的人殺一批。
這是數千年的慣性,武安國妄圖推翻這些曆史鐵律,不是螳臂當車,自不量力麼。
郭璞的疏忽,武安國的大度,讓姚廣孝對自己的行動把握十足。也許,上天要借他姚廣孝的手完成這個使命,上應天意,下順“民”心。
自始至終,姚廣孝都沒懷疑過這個使命的正確性。但是,長時間的等待,讓他開始懷疑計劃的可靠性。這幾個行動會不會出現紕漏?到底哪裏出現了紕漏?一邊敲打著木魚,姚廣孝快速地想。
雖然自從入了佛門他就沒真正信過一天佛,但如果冥冥中真的有神明的話,姚廣孝希望所有神明都來保佑自己。一個個重塑金身的承諾被他送了出去,希望能收到豐厚回報。
“大,大,大師,不,不,不好了”,一個陳亨的親兵跌跌撞撞地跑進帳篷,氣喘籲籲地彙報。敞開的帳篷門處射進耀眼的日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帳篷。
“什麼事這麼驚慌?”姚廣孝遮住被日光晃花的眼睛,不滿地問。腳下動了動,將放在身邊的一個小包裹勾到咫尺。
“李,李堯將軍,帶,帶著人馬將咱,咱們的駐地,包圍,包圍了”!親兵焦急地說道,話語中帶著恐懼。
耳畔嗡地一聲,姚廣孝的身體晃了晃,頭暈目眩。抓起腳下的包裹,推開報信的士兵,他快步走出了帳篷。
騎兵師長李堯是姚廣孝的天生克星,在北方六省的時候,那缽盂大的拳頭就是花和尚的噩夢。營寨裏,朵顏士兵已經亂成了一團,主將陳亨不在,幾個朵顏將領都不知道如何應付突如其來的攻擊。透過紛亂的人群,姚廣孝看見一隊隊騎兵疾馳而來,在五百步之外列開了陣勢。馬背上,將士們戰刀高舉,隨時準備將朵顏營夷為平地。
“別慌,別慌,大夥穩住,穩住,沒有燕王的將令,他們不敢胡來”,一個朵顏將軍大聲招呼道,盡力整頓住一支隊伍。
“大夥不要亂,燕王和大夥約為兄弟,不會任由咱們被人宰割”!其他將領也跟著呐喊,幾個膽子大的將領甚至跑出門去,伸開雙臂,擋在了騎兵的戰馬前。
李堯的騎兵師果然沒有殺進來,但馬背的騎手們一個個怒容滿麵,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朵顏武士早已被屠戮殆盡。
畢竟經受過戰火的洗禮,亂了一會兒,以幾支隊伍為核心,朵顏士兵們慢慢聚攏。一些身手較好的武士拉出了戰馬,在營寨各口排出突擊陣型。
“哪位將軍來此敘舊,請出來一見”,留守在營帳中的最高武將,朵顏人畢亦勒分開人群,走到了營寨大門前,雙手張開,用漢語和蒙古語交替喊了幾遍。
身後和麵前的嘈雜聲漸漸降低,騎兵師戰旗微分,一個身高背闊的老將打馬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馬背上右手按胸,行了個標準的震北軍軍禮。
“見過李堯將軍”,畢亦勒按胸還禮。眼前這個人他認識,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當年朵顏武士在他的騎兵師手下吃過大虧。好在今天他還行震北軍軍禮,這說明他暫時還沒打算和朵顏武士翻臉,把大家當作一個戰壕裏的弟兄。
“我來貴營中請幾個人,望畢將軍成全”!客套結束,大將李堯黑著臉直奔主題。話音一落,身後的騎兵們同時帶起馬韁繩,隻要輕輕一抖,便可以萬騎齊發。畢亦勒胯下戰馬本非庸品,被這千軍萬馬的氣勢一迫,竟然向後輕輕地退了兩步,不安地發出一陣籲籲的咆哮。
“不知誰,為什麼事得罪了將軍,是否看在燕王殿下的麵子上,給他們一次改過的機會”,緊急關頭,畢亦勒不再乎李堯弄錯了他的姓氏。答話不卑不亢,但留下了足夠的回旋餘地。
“你自己看,自己去將他們給我送出來。別讓他們連累大夥”,騎兵師長李堯冷哼一聲,抓起一卷綢布,扔進了畢亦勒懷裏。
“第十七騎兵團團長尼瑪、第二十三騎兵團團長哈森、第五十四突擊營營長桑布……”,畢亦勒看到一串蒙古族姓名,都是朵顏獨立師的中高級軍官。
“這是什麼意思”,畢亦勒吃驚地問道,在匆匆一瞥間,他已經看到了燕王朱棣的親筆簽名和大印。
“什麼意思,你再仔細看看那個名單裏的人”,李堯冷笑道,胯下的戰馬不耐煩地來回盤旋。
畢亦勒接著向下看去,最後,他找到姚廣孝的名字。這是名單裏唯一的一個漢人,想到軍營裏的傳言,畢亦勒的臉刷地一下,白得沒有半點血色。
“弟兄們,他們劫持了燕王,要繳大家的械,大夥別上當,抄家夥拚命啊”,姚廣孝見李堯和畢亦勒在前邊嘀嘀咕咕,知道事情不妙,用蒙古語大聲喊道。一些士兵受到迷惑,抓起馬刀,躍上了馬背。
心中有鬼的陳亨親信借機生事,協裹著朵顏武士就向外衝。一些老成持重的武將鎮不住場麵,眼看著武士們就要衝出大營。
“乒、乒、乒”,密集對空射擊聲在不遠處響起,幾匹駿馬迅速衝來,馬背上,燕王朱棣手持火銃,大聲呐喊。
騎兵們閃出一條道路,讓燕王朱棣的戰馬衝進兩軍之間。正準備發起亡命衝鋒的朵顏武士們都楞住了,心懷叵測的人亦不敢在朱棣麵前造次。當日靖遠軍舉義,朵顏三衛劃歸燕王。為了安撫諸位武士,朱棣不帶一個侍衛,夜宿朵顏大營。蒙古人重英雄,這樣的英雄他們不敢傷害。
“我點到名字的人,出來”!燕王朱棣帶住坐騎,佇立在朵顏大營口,身軀如鐵塔般,讓人望而生畏。
“姚廣孝、尼瑪、哈森、桑布、革力博,呼吉雅”,朱棣的聲音在大營門前炸響,兩軍將士鴉雀無聲,看著被點到姓名的人垂頭喪氣,放下武器,走出了營門,站在燕王朱棣馬前。
“誰叫你們派人謀殺定遼公武安國的”,朱棣用蒙古語大聲問道。緊接著,又用漢語重複了一遍。
如熱油鍋裏放入了幾滴開水,一陣嘈雜從朵顏大營中響起。幾個朵顏將領麵麵相覷,有人知道是上了姚廣孝的當,有人則茫然地看著,內心裏納悶地想:“難道不是你的主意麼,否則姚大師怎麼蹦得這麼歡”?
“原來他們去害武公,這幫沒良心的”,幾個朵顏士兵輕蔑地向地上吐了口吐沫,對幾個被叫出營門的人表示不屑。
“好在我表現不熱情,陳將軍看不上我”,幾個小軍官後怕地想。
“屬下知道錯了,請燕王殿下責罰”,幾個朵顏將領同時跪倒在地上,將頭低了下去。姚廣孝吧唧一下嘴唇,想說什麼,心裏突然湧上了一陣奇寒,跟在眾人身後跪倒。
“將他們帶下去,仔細審問。畢亦勒,朵顏師暫時由你帶領,你收攏人馬,安撫隊伍,具體安排明天再說”,燕王朱棣撥轉馬頭,對著眾人人吩咐。幾個軍法官帶著屬下縱馬過來,將跪在地上的人架起。
“隻追主謀,被蒙蔽的盲從者讓他們退役回家吧”,燕王朱棣又叮囑了一句,帶住戰馬,衝大夥喊道:“弟兄們,跟我去迎接武公歸隊”!
“萬歲”,騎兵們高興地大喊,收攏隊形,整齊地跟在燕王朱棣身後。朵顏武士見到此景,情緒也受了感染,試探著用目光向臨時首領畢亦勒谘詢。畢亦勒持重地低下頭,對著營外陌生的軍法官問道,“請問將軍,陳亨將軍呢,他在哪”?
“砍了,腦袋在連營中央的旗杆上掛著”,軍法官沒好氣的回答了一句。被捆得如綜子般的姚廣孝聞言,身子一抖,屁股上濕濕地潤了一大片。
酒徒注:這段中曆史並非真正的日本曆史,請大家不要混淆。此外,那個小和尚是誰,大家可以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