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開了此例,西洋諸國再無安寧之日。曹振麾下那支龐大的艦隊每日消耗甚巨大,僅憑稅收,東南三省很難養活他起。”閣老李琪的目光看向如畫江山圖,錫蘭山現在已經成為大明水師基地,阿拉伯海距離此地不到二十日航程,加異勒、古裏、忽魯謨斯、刺撒、木骨都束、竹步、天方。沿海各地都在大明水師威懾之下,今後大明水師經費缺乏時,恐怕半數要著落在沿海那些國家頭上。
內閣大學士李琪甚至可以預測,將來的無論南北雙方誰取得勝利,大明曆史上一定會隆重地記錄下這樣一筆,“東南初定,艦隊糧餉不足,靖海公曹振以其麾下悍將薑燁、馬和率巨艦出海,護送商隊下西洋,經錫蘭山、加異勒、古裏等地至木骨都束(摩加迪沙)。沿途征剿海盜,宣中華天威於各國。阿拉伯艦隊新敗,沿岸各國見大明戰旗,皆納款贖罪。大明至西洋商路中斷十餘年,由此再通。東南三省海商皆頌曹、武二人之德……”。
“這才是對國家民族之功,至於西洋諸國的生死存亡,自有他們國家的精英負責,我們這些人替人家考慮,不是太矯情麼”?****祖站了起來,圍著書案蹣跚踱步。他手裏還有一份情報,因為不能確定其準確性沒有和李琪共享。根據那份情報所述,這次馬和與薑燁下西洋,還給土耳其帝國的君主送了一封信。信中建議盤踞在天方一帶的土耳其帝國西遷移,沿著雲飛角繞過非洲,到非洲西岸去繼續他們與十字軍的戰爭。而大明將會在今後十幾年中賣給他們更好的火炮和戰艦,對他們提供後援支持。
“經貼木爾這麼一折騰,阿拉伯諸國持續了數百年的輝煌估計要結束了。華夏與那些極西之地的國家早晚要來一次碰撞,在碰撞之前,先讓土耳其人與他們鬥得兩敗俱傷,這恐怕就是武安國派遣馬和出行的最終目的吧。他所謀,為的是國家民族。不像現在我們所做,僅僅為了保衛一個朝廷,或者說是半個朱家。”望著如畫江山圖,****祖鬱悶地想。
形勢已經越來越明朗,他和李琪臨危受命,支撐著這局殘棋。可還能支持幾天,****祖沒把握。“徐家深受皇恩,你兄弟二人,一南一北……”,這是他父親徐達臨終前的安排。無論新政和舊政哪方笑到最後,徐氏家族都會屹立不倒,但徐氏兄弟之間,肯定有一個要為家族利益去殉葬。
“可皇上至今還抱著拖一天是一天的念頭,不肯立憲。有時候我都猶豫,這靠欺詐和造謠來維持的朝廷,真值得我們為其花這麼大力氣麼”?看著****祖憂心忡忡的樣子,內閣大學士李琪發出一聲長歎。朝廷的諸位閣老中,他對武安國了解最深。當年二人一同北上賑災,他受父親之托,他曾手把手教導武安國做官技巧和權謀。雖然武安國在權謀方麵一直沒有長進,但通過這二十多年的觀察,李琪慢慢發現,其實武安國和他的朋友們的所作所為,始終圍繞著同一個目標。無論是最初在北平的興辦工商,改革軍製,還是後來的統一度量標準,改變記帳統計方法,還有鑄幣、修路,都是在不知不覺間按部就班地改變著大明的根基。如今大明朝原來的根基已經被他們改變了,與這新根基相適應的治政辦法也順勢而出。先皇朱標也好,今上允文也罷,為了家族利益阻擋在天下人利益前邊,恐怕阻擋的時間越長,所要付出的代價越大。
這是一句大逆不道的話,雖然****祖和李琪關係很好,但以李琪的內閣大學士身份,說出這句話來無異於晴天霹靂。****祖抬起頭,眼睛緊緊地盯向大學士李琪,在這位姐夫兼好友眼中,他看到了一線挽救自己的希望。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一家一姓之產業,亦非一族一派之紅利”,看著****族,駙馬李琪慢慢地說道。真正的儒者,效忠的是國家而不是皇帝,悟了幾十年,曆經父子兩代才悟到這些。他不希望自己的後人依然成為維護皇權的工具與犧牲。
京城臨近長江附近,一座座已經完工和即將完工的炮台靜靜地佇立在夜幕下。蓋著炮衣的岸防巨炮直指江麵,望上去,威嚴中帶著幾分壓抑。
這是朝廷的最後一道防線,京城東、西、南三麵皆有高山作為屏障,北麵是浩浩蕩蕩的長江。自古以來,這裏就號稱********,可惜,從來沒有一個武將能成功的守住此地,無論是先前的南陳還是後來的南唐。
一座座炮台之間,是縱橫交錯的壕溝和鐵絲網。不時有照明用的花炮從低空中拖著火焰劃過,照亮黑漆漆河灘,也照亮陰沉沉的江麵。隱身在蘆葦叢中的水鳥被驚得呼啦啦飛起,在夜空中嘎嘎地發出陣陣抗議。
已經是熱鬧的初夏,江畔卻淒涼恐怖如鬼蜮。
靖海公曹振帶領水師宣布脫離朝廷後,這裏就成了禁地。尋常百姓輕易不得靠近,就連下江打魚,都要經過重重查驗。大明朝兩次跨海東征,一次對高麗,一次對倭國,水師都直接攻擊了敵方首都。建文皇帝再無軍事常識,也知道不能在睡夢中被人端了老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