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些年,北方各地對皇權本來就看得極淡,無論燕王稱帝,還是清君側,恐怕都不能讓人心服。所以我才打出自衛的旗號,但自衛,僅僅對北方六省有號召力,對其餘各地,恐怕沒什麼影響。打到最後,還是我們北六省以一隅敵全國。師兄,你讀了那麼多書,是不是出麵寫份檄文什麼的,駁一駁方孝儒那支巨筆。他在討逆檄文上那麼一忽悠,仿佛搶了我們的家產,朝廷也站理。再加上李景隆這四麵軍歌,真…….”。
“這事兒,我幫不上忙。我能想到最好的旗號,就是一個國家之內的矛盾衝突,再談不攏也不能靠戰爭來解決。談不攏就打,那幾十年後哪個封疆大吏手中兵強了,找個由頭,是不是要再打一次。這麼打下去,隨便從聖人經典裏挑出句話來,也可以成為開戰的理由。我看,咱們這次要是想與南方在法理上掰出個是非對錯來,你還是找老****焓去。這家夥研究了一輩子律法,如果他從律法上否決了朝廷的作為,我們起兵也就名正言順了,對天下英雄也更有號召力。像曹振和****祖這些舉棋不定者,才會真心支持我們”!老夫子白正難得謙虛一次,推薦前前前大理寺正卿****焓來解決這個難題。
“****焓,我怎麼把這老家夥給忘了”,聽到****焓的名字,布政使郭璞眼前猛然一亮,對了,有這個打官司的老手坐鎮,還愁找不出個合適的道理來嗎。
“郭大人,我看眼下還是不要主動出擊,拖住李景隆為妙。副帥耿柄文每戰必勝,李景隆卻喪師辱國,時間長了,他們將帥未必不生嫌隙。” 老白正從胸口中鄭重其事地掏出一份帶著體溫的策書,放到郭璞手裏。 “我不懂兵,卻也學著當年的郭奉孝,寫了份十勝十敗之策,說得是李景隆必敗,自衛軍必勝,你拿去給將士們看看,也許能鼓舞一下士氣”!
“景隆為將政令不修,紀律不整,上下異心 ,死生離誌,敗一也;今北地早寒,南卒衣褐者少,披觸霜雪,手足皸瘃(zhú),甚有墮指之患,況馬無宿稿,士無嬴糧,敗二也;不量險易,深入趨利,敗三也;貪而不止,智信不足,氣盈而愎,仁勇俱無,威令不行,三軍易撓,敗四也;部曲喧嘩,金鼓無節,好諛喜佞,專任小人,敗五也……”布政使郭璞洪鍾般的聲音在中軍殿內回蕩。白正這篇策寫得好,極大地鼓舞了將領們的士氣,可現實真的如此麼?同樣寒冷的天氣裏,燕王朱棣率部去爭奪大寧,不一樣麵臨著馬無宿稿,士無嬴糧的狀態?
遙望北方,大寧之戰勝負如何,郭璞的心被遙遙地揪著。
大寧乃關外重鎮,位於北平正北偏東九百裏處,曾為大遼龍興之所。得此地,南下可從喜峰,古北二口入關,東進可奪遼陽。最後一次明蒙戰爭中,大寧都督璞英率領一支孤旅牢牢地扼守在此地,將東線蒙古十萬大軍拖跨於長城外。明蒙戰爭結束後,燕王朱棣費盡心思從寧王手中攝取此城,為得就是關牢北方六省之門戶。這種行為讓曾在大寧浴血奮戰的璞英舊部極其不滿,內戰伊始,靖遠大都督李增枝立刻率領原璞英舊部組成的靖遠軍重奪大寧,硬生生切走半個熱河省。燕王朱棣當然不能坐視鋼刀在背,親率主力來奪,兩支聲震草原的雄師就在血色大山下不期而遇。
雙方在草原上數場血戰殺得日月無光,靖遠軍漸漸不敵,收縮防線,依仗河流山川防守,燕子朱棣硬攻幾次不下,雙方兵馬進入僵持狀態。
“燕王殿下,依老衲之見,此地隻能智取。靖遠軍本來就以擅守聞名,當年璞英帶著數千人馬就守了大寧半年。如今李增枝率靖遠軍和前來混水摸魚的朵顏三衛蒙古騎兵,號稱兵力十萬,少說也有六萬餘,硬攻,咱們可是得不嚐失啊。”光頭上纏滿紗布,被流彈打掉了一支耳朵的大和尚姚廣孝低聲獻策,塞外天冷,他的聲音聽了更讓人心頭發寒。
“是啊,這李增枝還真不能小瞧,比他哥哥強多了。前幾天李景隆二十萬大軍,居然讓林風火帶著幾萬人攆著滿山遍野跑。”燕王朱棣巡視著前線軍隊部屬,有些心不再焉。原震北軍老將都不喜歡姚廣孝,戰火起後,姚大師前竄後跳,四處宣揚自己料事如神,詆毀布政使郭璞短視誤國,更惹大家不痛快。如今正是需要將士用命之際,朱棣不想因為對姚廣孝過於信任而惹得麾下將士不滿。
“殿下,那李增枝是朝廷安插下來的,靖遠軍原班人馬未必服他。他的三個嫡係將領當中,劉真年老力衰,又缺乏智謀,不足為慮;陳亨是您的老部下,此時李增枝對他不敢倚重。如此算來,李增枝麾下人馬雖眾,可真正嫡係,隻有守在馬家豁子的卜萬部,我們將這裏拔了,……”。姚廣孝絲毫不在乎燕王朱棣的冷遇,盡職盡責地提出破敵之策。
這的確是條妙計,燕王朱棣陣前鋪開地圖,找到馬家豁子一帶。現實的確如姚廣孝所言,李增枝掌兵親疏有別,擋在燕王朱棣正前方的大將花鵬是故都督璞英的義子,所在之地前後都是一馬平川,易攻難守。而李增枝的嫡係卜萬,帶著兩個師人馬守在馬家豁子這個大山崖上,易守難攻,即使打了敗仗,向後收縮都比花金亮收得容易。靖遠軍中攻擊力最強大的蒙古朵顏三衛騎兵,則被李增枝布置在西偏北方,隨時增援大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