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我本來就是蒙古人,她是西呼羅珊人,大明怎樣,的確與我們沒關係。”高德勇強行收起心神,臉上又浮現了與生俱來的精明與疲懶。“我剛才與晴兒在計算,這些禮物到底值多少錢。那麼多男女童仆,我得拿多少東西養活他們”!
“養活,阿爾斯楞,你啊,在中原呆了十幾年,你怎麼越呆越傻”,帖木爾仿佛聽到了一段非常幽默的笑話般,笑得杯中的酒都灑到了衣服上。“阿爾斯楞,我眼前的你還是你嗎。原來那麼精明的一個人,現在卻算不過這帳。這些將軍和領主們送給你的童仆,都是我們攻破城市後,反複挑揀留下的,沒一個超過車輪高。年齡雖然小,但男娃子個個結實得賽頭小牛犢,女娃子個個美若飛天。你不用養活他們,每天像牲口一樣給他們把飼料,他們就能給你放牧,剪毛,擠奶。等他們長大後,你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會幹什麼,全跟了你一族都行,沒人會記得自己的姓氏。”!
“噢”!高德勇恍然大悟,連連向帖木爾致謝。“謝謝,謝謝大哥和諸位將軍。你們看我,白做了一輩子生意,怎麼就沒算過這帳呢”!端起酒杯去接晴兒倒來的美酒,手背上猛然一熱,一滴血!高德勇的手抖了抖,寬大的袍袖悄悄地滑起來遮住了手背。隔著麵紗,他看到晴兒的目光仿佛如兩把利刃,直直地從狂笑著的眾人頸嗓處掃過。
接下來幾天俱是在歡宴中渡過,阿裏瑪圖原來的居民已經被屠戮幹淨,周圍的農田,草場不必履行任何手續,就可以全部轉移到高德勇名下。帖木兒派來的幕僚與輔臣也紛紛就位,一邊幫助高德勇整頓家務,一邊手把手教給他如何按******規矩管理城市。扮做高家隨從的老鏢頭張懷仁與眾鏢師走不得,雖然十分不情願,也一起搬入了高德勇的城主府。鏢師們看到沒良心的高胖子每天忙進忙出接收城市,巡視街道,少不得暗中衝著他的背影吐上幾口吐沫。這個動作不小心惹惱了晴兒,吩咐廚房特意給大夥開了小灶,菜肴數量銳減,米飯裏砂子日多。老鏢頭張懷仁雖然一直以“高爺必有所圖”的理由來安慰大夥和自己,可眼見著城外駐紮的各路諸侯一路路向東開拔,心裏也漸漸著了慌,幾度出言試探高德勇的態度,都被胖子以其他事情支開了。
帖木兒並非對自己沒防範之心,這一點高德勇很清楚。名義上,阿裏瑪圖已經屬於他阿爾斯楞,實際上,帖木兒派來從員主管著這裏的一切。號稱萬王之王的帖木兒野心極大,他非但要吞並大明,而且希望用大明的財富與技術將整個世界變成阿拉伯人的牧場。這些天帖木兒每天召見自己,每次必然問詢大明朝當年國家支持擴大票號,改革貨幣,統一度量衡的細節。從這些舉措來看,帖木兒已經著手在做統治世界的準備。這個以背叛聞名的瘸子不惜血本拉攏自己,恐怕看重的是自己肚子裏那點兒管理票號與貨幣的經驗,而不是當年的友誼。
帖木兒大軍號稱八十萬,最貼近數字不會少於二十萬。高德勇憑著商人的目光仔細估算著具體的軍情。自己帶晴兒逃離大明,怕的就是大明朝爆發內戰。偏偏在禍起蕭牆之際,帖木兒提前展開了對大明的軍事行動。朝廷在西北沒力量,蘇策宇必然要奉燕王號令回北方六省打內戰,秦王據謠傳早與帖木兒有勾結,藍玉與朱家有大仇。整個西北,能上前迎敵的僅僅張正武一支孤軍,這仗,大明能贏麼?
好一個雄才大略的瘸子,高德勇佩服地想,回答帖木兒的問話時也更加賣力氣。
“這個胖子不得人心,貪財,好色,並且對手下刻薄”,幾天後,帖木兒的案頭,擺滿了來自各方監視者對高德勇的評價。
“爺爺,這家夥人品如此差,您下這麼大功夫拉攏他,值得麼”!油燈下,皮兒.阿黑麻不解地問。
“他本來就是商人,商人眼中隻有利益,沒有人品。你記住了,征服一個國家的第一階段,必須重用這些人品差的,並且將人品好的讀書人殺掉。從文字與風俗上毀滅一個國家,才是最高明的毀滅”帖木兒對自己的孫子循循善誘。冬季出征本身就是冒險,一旦失利,他希望皮兒.阿黑麻能繼承自己的衣缽,回頭積蓄力量,將東征繼續下去。東方集中了世界上一半的財富和智慧,擁有他們,則可進而擁有了整個世界。
“那個貪財的家夥,收了我們那麼多禮物還不知足。這幾天還打著您的名義登門索賄,各個小國將領幾乎被他敲詐遍了。聽他府裏的奴仆說,這守財奴有個藏寶箱,每天晚上上床前都會打開數一遍”。皮兒.阿黑麻不屑地嘲笑高德勇的貪婪。
“是麼,明天我再賞他一個大的箱子裝財寶,我這兄弟,就這點兒出息,要錢不要命”,帖木兒高興地回答,祖孫歡快的笑聲在夜空中回蕩。
忙碌了一整天的高德勇從床底下拖出守財奴的保險箱,旋開密碼鎖,翻過上麵的珍珠瑪瑙,黃金玉石,輕輕地將一件犀皮軟甲捧了出來。好多年沒穿過這件衣服了,上次穿著它行走西域時,自己還很年青,就是那次碰巧救了帖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