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年青回紇士兵麵前的那個突厥人猛然矮了下去,半個腦袋脫離身軀,帶著血汙和腦漿扣到了年青回紇士兵臉上。倒黴的士兵發出一聲殺豬般的長嚎,捂著臉滾下了山坡。沒有受傷的士兵們也大吃一驚,伏在地上,楞頭沙雞一樣高高地翹起屁股,一聳一聳地向後退。
“讓你專揀百姓屠戮,老子讓你也嚐嚐被人殺的滋味”,鏢師們痛快地開槍射擊,幾乎彈無虛發。那天晚上的血腥屠殺永遠留在他們的記憶中,作為武者,眼見老弱婦孺被人殘酷殺戮卻不出手救援,那是比戰死還大的恥辱,這種恥辱需要劊子手的血來洗刷。
被迎頭痛擊的幾隊士兵楞住了,他們從來沒遇到這麼強大的火力,慘叫數聲,掉頭向後退。帶隊的長官用馬刀接連砍翻數人勉強止住退勢,正欲整頓隊伍,斜對麵飛來一弩,恰好射中其咽喉。彌留之機那個軍官睜大雙眼,看到一雙美麗無比的目光,還有目光後無盡的仇恨。俏晴兒握著手弩,柔弱的身軀此刻如磐石般堅硬。
打退了一次又一次追兵的進攻,自己這邊也出現了傷亡。在敵人退後修整的空隙,高德勇驕傲地望著山腳。如果同樣是在這種境況下,武安國會怎樣做?高胖子暗暗問自己。不知不覺間,他總愛拿自己和武安國相比較。“武安國做得未必有我好,他不夠狡猾,不會用詭計”,高胖子有些淒涼,有幾分得意,內心深處被淒涼、絕望與驕傲占滿,“但他不會投降,朱家兩代二十餘年都沒能收服他,天底下什麼東西都無法讓其屈服”。
“死胖子,阿裏瑪圖方向有動靜”,俏晴兒從戰壕中爬出來,將望遠鏡塞進高德勇的大肥巴掌裏,目光中滿是溫情。硝煙的味道讓晴兒有些迷醉,跟了胖子這麼多年,一直覺得崇拜他的狡猾,他的黃金般的頭腦,卻從來沒有像這幾天一樣,看到高德勇如此高大,肥碩的身軀頂天立地。
“等的就是他們”,高德勇冷笑著說。他期待背後殺過來的這支人馬是城主,至少由一個見過世麵的將軍統領著,否則一上午的博殺純屬浪費。舉起望遠鏡,視線中出現一排青色的旗幟,胖子的手忍不住抖了抖,臉上的肌肉輕輕發出幾下抽搐。
看到胖子緊張的表情,老鏢頭張懷仁大笑著靠了過來。“怎麼了,老哥哥,來得不是熟人麼。大不了咱們就將這百十斤兒交待在山梁上,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這兩天咱們十幾個人攪得他數路大軍雞飛狗跳,又幹掉了他幾十號,沒辱沒祖宗的臉”。
高胖子苦笑著搖了搖頭,將望遠鏡交到了張懷仁手裏。老鏢頭拿著望遠鏡凝神細看,隻見無數人馬沿著地平線緩緩從山後向這裏靠近。每一麵青旗上,都繡著一頭張牙舞爪的蒼狼。與山腳下那幾路追兵不同,這支隊伍移動極其迅速,在行進間還保持著完整的隊形。
是帖木兒的嫡係,河灘殺人那夥人都沒他們訓練有素。老鏢師的臉色瞬間陰了下來,握刀的手透出一股股青筋。山腳下追擊的人也聽到了山後隱約傳來的號角聲,歡呼著,在山腳下道路邊占據有利地形,準備看著獵物被大軍趕入陷阱。
“你是我的管家,他們都是我的護院和夥計,記住了,我叫阿爾思楞”,高胖子又叮囑了一句,在地上拔起自家的獅子旗,高高地將其拴在一個被子彈打折了的樹幹上。
從阿裏瑪圖方向至少殺來的三千騎兵,清一色的黑盔黑甲,士兵們跨下的駱駝皮毛如雪一樣潔白,都是百裏挑一的西域名種。帶隊的將軍年齡五十開外,黑色鎧甲外罩一件暗紅色披風,陽光下,色澤斑駁,不知曾經染了多少人的血。老賊頭剛帶隊衝到山腳,追殺商隊的突厥兵中已經有一隊頭腦機靈者從山前抄岔路繞了過來,攔在軍前添枝加葉地彙報戰況。聽說數路大軍都被商隊避過,百餘人一上午沒攻下這個小小山頭,老賊頭大為惱火,揮揮手,派出麾下一員幹將,帶著五百餘名士兵緩緩殺上山坡。
“得,上午打前坡,下午打後坡,瘸子還真體貼大夥”,鏢師們笑著轉過身子,將扳機上的手指慢慢扣緊。彈藥已經不多了,再多的彈藥也打不退五百人的進攻。誰都知道這是最後一戰,言談中充滿對敵人的輕蔑。
“再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那個當官的,說你呢,再向前一步我就剛好能打碎你的老二,讓你下輩子當太監”,身體探在最前邊的鏢師嘀咕著,等待敵兵進入射程。讓他失望的是,那個將官在火銃射程外止住了腳步,迷惑地向山頭上看了一眼,又喝住了所有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