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11
巴特衝進我的大帳時,我正在聽黃翼讀著燕王和阿米爾的信,兩封信的內容基本上是一樣的,都是說蒙古人開始大舉反攻的事,隻不過,燕王是把已經發生的事告訴我,而阿米爾則是把他們混在色目人商隊中一路西行看到的、聽到的東西告訴了我;本來當初讓他們和色目人商隊西行除了沿途做做生意之外,就是看看路上的風土人情、山川河流、兵要地誌等等,順便給北平的商品搞搞市場調查;沒想到,這個家夥捎帶手把細作的活都幹了。
燕王的信裏說了說蒙古人進攻的情況,從信裏得知,蒙古人此次兵鋒極盛,很多在遼陽時認識的老朋友,都已經為國捐軀。我從一開始的憤怒、震驚、傷痛,已經變成了一種讓我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情緒,冷靜。我覺得死去的人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使命,剩下的事就是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來完成了。想到了璞英的大度,李陵的沉默寡言,我的心中又是一痛,這種疼痛隻有在當年得知將軍的死訊之後才有過。
巴特,你怎麼來了?我抬頭看見了正在大口喘著粗氣的他,為什麼這個樣子?不過來了也好,聽聽新的戰況。頭,這些我已經知道了,我有事想跟你說。巴特諾諾的說道。說吧。今天怎麼這麼客氣了?
把他押進來。巴特衝著帳外大聲喝道。幾個右軍的士兵推進一個身穿蒙古長袍的人,頭,這個家夥是從脫古思帖木兒那裏來的,他來就是來勸我們右軍的弟兄倒戈,說什麼蒙古人的刀不能砍蒙古人的頭,說什麼不能同族相殘,還說此次蒙古人大軍南下,就是要雪順帝北狩之恥,要將北平變回大都。這個家夥還拿來了一份狗屁詔書,是那個狗屁皇帝脫古思帖木兒的親筆,封我做什麼都元帥,要我率軍即刻反正,先火並了你,再側擊燕王。我和弟兄們就把他綁來見您了。
巴特,我問你,你想怎麼辦?看到這一切,我絲毫沒有驚訝,在遼東的時候,這種事就不奇怪了,何況現在戰爭已經開始了,敵我雙方都會使出各種各樣的招數來,從敵人內部瓦解敵人,這是千百年來的老招數,也是最有效的招數。我隻是冷靜的問巴特,如果你想走,我會歡送你走,日後疆場相見各不留情。沒想到這句話卻使得這個強壯的如同勒勒車的車軸一樣的漢子淚流滿麵。頭,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且不說你救過我幾次,就算我想投降那個狗屁的皇帝,也要先問問這些弟兄們答應嗎?!他們不和我走,脫古思帖木兒會要我嗎?他就會像丟一塊沒有肉的骨頭一樣把我丟到一邊,甚至會追究我這個翁牛特部的逃奴的罪。兒馬子,你告訴頭,如果我帶你們叛逃的話,你們會怎麼辦。殺了你。拿著你的頭來見咱們的頭。兒馬子,這個右軍的班長毫不猶豫的答道。
聽到了嗎?頭,就算我想走,他們也不會和我一起走,他脫古思帖木兒要的是這支掌握著北平火器的隊伍,而不是我們這些組成這支隊伍的普通蒙古人。再說了,頭,我們投過去能有什麼好處?(這些家夥,和北平商隊在一起的時間長了,都學的一幅商人嘴臉!以後可得好好管管他們了!)打仗不但沒有軍餉,還要把自家的牛羊馬匹、皮毛糧食拿出來充作軍需,然後自備衣甲兵器,去替那顏們打仗。都說成吉思汗的武功極盛,可是,他打下的每一座城市都是用蒙古戰士的血肉堆出來的,他所取得的每一場戰役的勝利,都是用孤兒寡婦的眼淚換來的。可是打下來城池呢?所掠的財物,都是族長和那顏們的。頭,先不要說咱們之間的私交,就說咱們哥薩克是怎麼對待普通的蒙古百姓的?白災的時候去救災,沒鹽沒米的咱們送鹽送米;前些日子在鬆樹堡一戰,那幾千願意回家的蒙古人不都是領到了咱們發的路費和幹糧,高高興興地回家了嗎!換成那些隻知道自己有肥羊美酒,歌舞享樂的家夥行嗎?他們口口聲聲的說蒙古人的刀不殺蒙古人的頭,可是以前各個部落為爭奪草場、水源打仗,各個部落裏死的人還少嗎?現在,想起說這些話了,他們不覺得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