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光融融,轉眼間山花已經開遍昆虛仙境。
不過幾日的乍暖還寒,傍晚起天空飄著密密的細雨,落在山林間,溪流上,季小春踏進木屋後,便將自己的墨青色油紙傘收起來,傘上畫著一兩株寒蘭。
雨水被抖落了,還帶著潮濕世界的香氣,小春將傘靠在門角。她穿過前廊,就看到師尊正與另一位金丹師伯季淳相對而坐,雨落在他們身上,兩人卻絲毫不在意。
他們正在對琴。
季淳師伯是季家旁支的金丹修士,為人很是和善,常常來與季清風對琴,季小春都和他相熟了。雨形成了細密的雨簾,從瓦簷滴下,季天寶坐在火爐邊,看著紫砂壺裏的水。他用手撐著下巴,半閉著眼睛打盹,雨的世界裏隻剩下琴聲悠悠,倒是格外的好入眠。
季小春並沒有吵醒他,她坐在他旁邊,將早已沸騰的茶壺取下來。泉水取自柳泉峰,柳泉峰有一眼靈泉,靈泉泉水極少,含有豐富靈氣,常被金丹修士取來泡茶,她為自己泡了一杯茶,緩緩啜飲著。
茶是什麼滋味她倒不在意,隻是熱熱的茶杯握在手裏很舒適而已。
對琴,對的是兩人對於琴藝的理解。琴雖隻有七弦,但是每弦有十三徽位,各式不同指法,可組成絕妙琴音。也便於傳達修士對於天地自然的感悟,可惜她道行不深,聽不出他們彈的是什麼。
蓮大人說她愚鈍,兩年的時間竟然還未領會琴藝,季小春也隻能表示她卻是不是很懂。人總不能啥都懂吧,她學琴兩年餘,隻能彈奏幾首簡單曲子,反正季清風對她和季天寶的學習並沒有強製要求,季天寶那狗爬字這麼難看,還不是給裱起來掛琴房裏了。
這兩年之中,她的修為也到達了煉氣九層頂峰,隨時可能會突破到第十層。季天寶的修為也增長到了煉氣八層。她的傀儡術現在已經大有進步,蓮大人看過季清風給的傀儡術,又拿過去幫她改了些地方,加了別的東西進去。那套改進後的傀儡術比原來的精深許多,季小春便給這套傀儡術取名為‘天機傀儡術’。
如今她已經能夠用尋常靈木煉製出煉氣三層的傀儡,若是材料再好一些,傀儡的修為肯定還能夠高一些。
山間的日子,說快也快,如今她年紀都十七過了,算是虛歲十八。在眾多內門弟子中,十八歲達到煉氣九層,也不算太顯眼。她麵孔倒是沒怎麼變,隻是身量長了許多,如今也有五尺四寸,穿著尋常布衣,也顯得身姿纖長靈動,倒是比小時候更多了些靈氣。
男孩的成長總是要明顯一些,季天寶的包子臉變得有些輪廓,他迅速長高,如今已和小春差不多高了,小春摸他的頭也不好摸了。隻是性格仍然是那樣,帶著點跋扈,別人可都不敢惹他,說他是流宿峰一霸。
雨斜斜密織,季清風的琴聲總是要顯得低沉一些,手指緩緩撥弦而過,周圍的靈氣蕩起難以察覺的波紋,雨絲速度因此而減緩,在兩人周圍避開,形成了橢圓形的中空。
“師弟,此曲低沉,春意濃濃,你怎可如此不識情趣。”季淳師伯笑眯眯的說,他以左手撫徽位,彈起泛音一段,泛音猶如飛鳥掠水而過,雨點輕落葉尖,輕靈而又明動,將琴聲中原本的晦澀意味衝淡。
“春日再好,也將有花盡之日,花凋之日誰還憶其往昔芳華。”
季清風語調平緩,琴聲幾個回轉,靈力波動更為明顯。
“花開之時,隻看其燦爛就好。它凋零之時,我又何須傷懷。”季淳師伯的琴聲毫不相讓。
“不過是輪回,終逃不出天道兩字。”季清風說完,靈力波動已經撞上季淳師伯的琴音,他彈琴的手指一頓,琴聲已經戛然而止。季淳師伯歎了口氣:“罷了,誰與你爭辯都討不著好。我才懶得和你繼續對琴。師侄,你看你那師父有什麼好的,不如你轉投入我門下好了。”
師伯看上去三四十歲,臉上的胡渣似乎永遠也不幹淨,道髻也淩亂。季小春與他比較投緣,小春看他與自己說話,自然笑眯眯回答道:“師伯這話怎麼說,師尊好歹也是我師尊。師侄的茶已經泡好了,請師伯師尊過來品嚐。”
季淳聽到這話,側頭看了一眼季清風,又哈哈大笑道:“師侄,你說怪不怪。你師尊擅長什麼,你們偏偏就學不好什麼。季天寶的書法,你那泡茶的手藝,可真是逗趣人了。倒是你師父不擅長的劍法,季天寶學得極好。”他又轉向季清風,說:“你還有什麼不擅長,可要說出來讓我小春師侄學,她一定能學好。”
季清風瞥了他一眼:“你可不要拐我徒兒,小春茶藝極好。”
小春聽到這兒,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她的茶藝……確實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