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兩步、三步……
到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向上爬,為什麼還不停止,明明身體中的靈力已經枯竭,補靈丹也早就用完了,他用飛劍支撐著自己,抬頭向上看。
他不想屈服。
煉魔山依舊好像看不到頂,沒有目的地會讓人絕望。遍地都是荒草,沒有刀山,沒有血池,天空還是無邊無際的昏黑。他不知道許浩堯去哪兒了,他也不必知道,如今兩個人都沒有靈力了,沒有誰能幫誰。
然後,天空之上,響起了一個聲音,滄桑又遙遠的聲音。
“遠道而來的人,你修煉,是為了什麼?”
季晨山抬起頭,天際偶爾閃現的柔光照亮了他的臉,滿臉的冰冷。
“怎麼又是血霧,好煩啊……”季天寶撓了撓頭,“什麼都看不到了,師尊,現在怎麼樣了?”
季清風就盤坐在他們旁邊的草地上,看著光屏,臉色柔和:“問道。煉魔山的最後一關,隻看他道心是否堅固了。”
季小春看了一眼光屏裏彌漫的血霧,搖了搖頭,把剝好的五香花生放在季天寶的手裏,他明明不胖,隻是臉蛋圓圓,手背上居然也有嬰兒窩,還真是孩子相。三天過去,試煉的弟子早已經出來完了,他們卻還在煉魔山上,這下子幾個元嬰老祖都趕來了,沒有事的金丹師叔也過來觀看。
已經有三千年沒有人成功翻過煉魔山了,季晨山與許浩堯要是能翻越過去,兩人會名震天平修仙界。難怪連元嬰老祖都出關鎮守了。
季小春也在心裏暗自思量,要是翻越煉魔山的是她,能堅持多久,想了想,她心裏一歎,要是不靠蓮大人,不靠青蓮玉,她本身沒有好的法寶,恐怕在山底就會被打出來。這麼一想,她才覺得自己平日對蓮大人確實依賴。
不過蓮大人與青蓮玉也是她的氣運,隱靈根確實難得,她在行仙門這麼多年,還沒有在五靈根裏看到過隱靈根。蓮大人選擇她附身,兩人相互依存修煉,倒也沒有誰利用誰。
……問道?一說到問道她就想起封印之地中那個沙漠孤城,現在隱約想起,才覺得那人是在問她的道義吧,道義是從萬物衍化而生,她卻沒有看破。
“……為了什麼修煉。”季晨山笑了,“我便一定要找一個答案嗎。”
“你心裏若是沒有答案,修行之路艱苦,又怎麼能夠堅持下去呢,你可看過自己生存的世界。”那滄桑的聲音一落,他周圍荒草褪去,周圍一片虛空,又立刻出現萬千景象,重疊交融,又漸漸幻滅。
“大道眾生,為何泯然眾矣,心中無道,空活一世。是凡人,是修士,又能如何?”
少年孤獨站立在虛空之中,風吹著他的衣袍,墨色長發,他絕色的臉雖有幾分蒼白,卻不減其傾城之色,薄色的唇輕抿著,他淺棕色的眼瞳被垂下的濃密睫毛擋住,波瀾不起。
虛空上方的人大笑起來,“吾換種問法吧,你修煉,想要什麼?”
虛空之中白光頓亮,突然又是一片秀美山水,清泉一潭,木屋幾間,沒有多餘的人。季晨山的神色卻終於有了鬆動,手無意識握緊,又輕輕鬆開。
“吱呀……”有人把門推開,慢慢走出來,季晨山卻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她端著木盆,微笑著看他,穿著素淨的淺藍色衣裳,挽著衣袖,一縷黑發被風吹到臉頰上,她伸手將黑發攏到耳朵後麵。“你回來了,我飯還沒有做好呢。”
季晨山終於睜開眼睛,看了她一會兒,說:“你從來不會這麼笑。”他覺得季小春對著誰都是笑眯眯的,對著他也一樣,隻是,那種笑,是含蓄極了的。他總覺得季小春有的時候像是活在她自己的世界裏,她對任何人都是防備的。
這個季小春,她笑得很燦爛,像是漫山遍野開著的花。她的眼睛裏全是依賴,信任。而他的季小春,她總是把他當做孩子,所以眼睛裏是疼愛,保護般的隱瞞。
“你想要這些嗎?真是出乎吾的意料。”那個聲音說,“你為什麼不走過去,你可以生活在這裏,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
季晨山皺著眉,他似乎在想什麼。過了很久,他問:“為什麼呢……我不喜歡她和別人太親近,我總是想著,我應該是她最親近的人,她為什麼不願意讓我來保護她……我明明已經很強大了……”他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這些,這麼多年,老祖教他修煉,卻從沒有顧問過他日漸長大的身心。
“她是誰?是你喜歡的人?”那聲音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