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聽到了他關門的聲音。
他再一次親了我。他以為我睡著了,但是我沒有,他以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在怕,怕我從此與他道分兩路。
腦子裏一團漿糊,不知不覺睡意襲來,居然也就這麼睡著了。
周身是一片汙水,混合著泥漿,有殘敗的花梗,慘白的霧氣低徊在地麵附近,陰測測的,卻讓人很熟悉。
這是陰間的景象,但是我現在不可能回到陰間。我又在做夢,而且這一次,我能看見景象,不再是單純的聲音。
這裏回蕩著百鬼笙歌,調子不要太熟悉,一個更加熟悉的聲音飄過來了:“你說,那兒有個鬼?”
一個婀娜的身影搖過來,身後跟著個小鬼,身後的小鬼顫顫巍巍的指了指一個地方,立刻縮到孟婆的身後。孟婆輕啐了一口,獨自走向他所指的地方,等到了之後,倒吸一口冷氣:“造孽啊。”我跟著孟婆看去,瞬間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那是個渾身是血的鬼,衣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不是在泥巴裏,就是被血汙浸了個透,四肢呈現一種奇詭的姿勢,像是外力生生打斷一樣,能斷的骨頭都斷了,有的還從皮膚裏戳出來,露出白森森的斷麵。
換個時候,我能說這個人真作孽,怎麼死的如此慘。
但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那鬼的臉是唯一完整的地方,而且那是我的臉。
“魂魄還吊著,”孟婆轉頭向後麵罵,“愣著幹什麼?過來幫我把他弄出來,再不救他魂魄就散了!”
人人都說我當初傷的那叫一個重,說起來都是搖頭嘖歎,隻有我一直不知道我到底傷成什麼樣,因為在我有意識後,孟婆從來不讓我看見自己的身子,每天隻管跟我扯些有的沒的,九淵會定時來給我換藥。孟婆的決定終於對了一次,如果我看到了,恐怕我會當場瘋掉。
我還沒來得及看更多,就被外力強行喚醒。
一睜眼,就是孟婆,以及她揪在我耳朵上的手。
“還在睡,你投胎成豬了嗎?”
“我才睡……”話說到半路就再也說不下去,因為我看到了窗外的斜陽。
我隻不過做了短短的夢而已,怎的就從大清早的一下子就到了傍晚,難不成真如孟婆說的,我投胎成了豬?
把雜亂的思緒甩開,我問她有沒有什麼事,她白了我一眼,順勢坐在床沿上道:“還不是為了你家小子那點事。”
“怎麼了?”
“生死簿上麵的壽命確實可以規定常人,但華容是仙人投胎啊,不歸地府管的,我們隻是走個過場而已。”
“所以呢?”
孟婆嘖了一聲:“就說你笨啊,這兩年把華容藏藏好,放家裏供著,什麼利器全都收起來,我還不信他能自己摔死嘍,騙過老天這幾年,華容才多大啊,再去科考也不晚。”
騙過老天?她膽子到挺大的,但不過還說不定真的可以,我正想說點什麼,門就被推開,臉上喜色未褪的華容就站在門口,看著我和孟婆,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眼睛看向我,似乎在等些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孟婆率先咳嗽了聲,丟下句:“你們好好聊。”就走了,速度何其之快,我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
華容等孟婆走後,一步跨進門,甩手關上門,聲音大的嚇我一跳,他丟下手中的東西,徑直走向我。我看著他走過來,心裏竟然有些懼意,華容在憤怒,雖然我從來未見過他憤怒的樣子,但是直覺告訴我,他此刻的心情相當不好。
“你不準備解釋點什麼?”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