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林嵐就在王府繼承皇位,未曾大肆宣揚,一切便這樣隱秘進行。而在第八日上頭,白癡皇帝的棺木被草草托運,往京城而去。
我與阿九決定尾隨其後,觀察空天霜是否插手後續的事情。
小弟在蘇州城外送我一枝楊柳,算是送別,彼時我將那楊柳枝握在手中,隻覺得沉重非常,內裏滿含著我在凡間作為蘇家之人的一切一切。本君平生第一次轉世為人的一切喜怒哀樂,恩怨情仇,便都被小弟置在這楊柳枝內,又再將這楊柳枝遞到我手中。
或許下一次,我再回蘇州之時,小弟已經西歸,成了一小仙,而小侄兒便長大,成為蘇家之主。而為小弟正妻送子之時,便是稍後要做的事情。
我召來觀音,要觀音為那大房送子。觀音有萬相,送子觀音便是其中一相。觀音略有為難,將我看著,我歎息一聲,看向麵前化作女子姿態的觀音,道:“莫不是本君說話不管用了?”
觀音歸西天佛祖管理,可本君是六界守護者,按理來說,是有資格調用觀音的,可他卻並不滿意我的調度。
“帝君多慮了,隻是那婦人,本就是無子命,逆天改命這回事,怕是做不得。”觀音朝我行佛禮,而後如是道。
我無奈,將手中那楊柳枝加持上我修為,便成一法器,我將此楊柳枝遞給觀音,而後道:“想來即便要損陰德,也是損本君的陰德,這楊柳枝,承了本君的修為,想來能夠助你修行普度世人。”
觀音大喜,接過楊柳枝,欣喜道:“多謝帝君。”
如此,這事兒便成了,可我實在想補明白,觀音不是普度世人的麼?為何還非要本君送他一禮才肯為那小弟正室求來佛子?
果真這滿天神佛已然腐敗了麼?我沉思之間,阿九輕聲問道:“可還要繼續尾隨?”這個,自然是要的,於是我頷首,算是應答。
我二人騰雲跟在那隊伍上空,時不時打量那魔氣盤繞的棺木,我隻覺得,內裏發生了些變化,又或者,本就有變化。
“阿九,你觀那棺木,可曾有異常?”我躺在雲團上,雙手做枕,隨意問道。阿九盤坐在我旁側,推開我逾越的雙腳,冷聲道:“那棺木,並無棺槨相護,怕是那具屍體要壞得快些。”
就隻有這樣的回答麼?我嗤之以鼻道:“阿九,你這些年的修行,算是做了白功。”
“是麼?本王原來,是做了白功麼?”他低眉輕語,並不會頭看我,而我,亦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一個蕭條的背影。風拂長發,亦拂衣衫,又有五彩鳥落在他肩頭,似有低語。
我不曉得那五彩鳥同阿九說了甚,隻聽見阿九一聲歎息。回首朝我冷聲道:“我怕是不能陪你在人間繼續追蹤空天霜了。”
我略微怔愣,而後道:“噢?莫不是棲梧山又出了甚事情?”我曾在棲梧山設下結界,想來旁人闖入不得,那麼,便不是棲梧山的事情。
腦子裏無端端冒出一個名字...白澤。
於是我試探道:“是白澤麼?”
阿九聞言,轉過頭去,略略頷首,算是承認。
“能...不去麼?”說到底,我並不希望阿九同白澤見麵,是阿九要我同他來這凡間,卻又是他因為白澤,拋下我一個人。
我歎息一聲,並未等到他的回答,半坐起身子時,麵前那大紅色的背影,飄飛的長發,已然無蹤。
他果真,是比較白澤的麼?
我勾唇輕笑,也許是嘲笑,又或者冷笑,一時間隻覺得心冷,忙伸手捂住胸口,隻覺得發疼。卻原來,這就是心痛麼?平時第一次,痛徹骨髓,便是因為這樣一件事麼?
下方那棺木,不斷前移,後頭一馬車跟隨,那裏麵,便是林嵐,悄無聲息繼任了皇位的男人。這世道,如今依然敗落如此了麼?連皇位也這樣悄無聲息繼承,依稀記得,司命宿北同我講,皇位爭奪,向來便是陰謀算計,你搶我奪,誓死不罷休。然而我親眼所見的皇位更替,卻是來得這樣悲哀和平靜。
真真叫人歎息...
若不是因為空天霜,我怕是不會去顧問這樁事情。空天霜越是猖狂出現,我就越是想要滅了魔族,這便是怨恨麼?
可其實,我想要滅的,隻得空天霜一人,並不是打不過她,隻是我需要一個理由來殺死她,若非如此,想必六界會無端恐慌。
而現在,便是找這個理由的絕佳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