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愣了一下。
“施豔會在早朝上揭穿秦晚的身份,到時於你,於保皇一派都是一場硬仗,我知你重回舊地,即將見到她心緒難免不寧,但你不要忘了,今日有多重要!不要讓我和定北王後悔,幫錯了人。”
冰冷的話語裏透著幾分強勢,秦蘇不甘地咬了下唇,重重點頭。
見此,鳳綰衣稍微放下心來,沿著艾青石路來到禦書房,離得尚遠,便能見到房外鵝卵石小道上直身跪著的年邁老人。
“相爺。”鳳綰衣快步走上前去,背過身阻擋住立於房外長廊左右兩側的侍衛視線。
施豔見她現身,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安了少許。
“扶本相起來,去偏殿更衣。”
“嗻。”秦蘇搶先一步扶住了她略顯僵硬的手臂,在侍衛的注視下移步偏殿。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有近侍入房向秦晚稟報宰相離開一事。
“這個老不死的終於肯走了!”秦晚冷嗤一聲,回想起昨夜施豔為那些受罰臣子求情,還以命相要挾,跪在門外迫使她不得已在禦書房內留宿一夜的事,那張與秦蘇如出一轍的俏麗麵龐上浮現了幾分狠厲。
施豔此人絕不能留!她得尋個錯處,將人貶出朝堂,以免夜長夢多!
而偏殿中,鳳綰衣警惕地合上門窗,趁著施豔更換朝服的空檔,低聲說:“一切照計劃行事,若秦晚狗急跳牆,我們的人會強行將其拿下,那時,穩住朝堂的差事就交給相爺你了。”
鸞煌和雁大哥一直在暗中尾隨,如今定跟著她們潛入了宮中,而隨行的士兵,也在各宮門處等待信號,早朝如果有變,禁軍臨陣倒戈,或是宮中有秦晚的爪牙,他們皆能在最快的時間裏將全無防範的侍衛拿下,封鎖禁宮!
當然,這僅是鳳綰衣留有的後招,不到逼不得已,她不會走這一步棋。
“苗疆的興旺端看今日了。”鳳綰衣正色道,而這滿室氛圍仿佛也隨著她此言變得凝重。
施豔深深看著秦蘇,神色染上幾分恍惚,好似透過她,又回到了先帝離世時的那一日。
滿宮縞素,華鍾整整響了十二響,那時,她親自送先帝走完這最後一程,於聖柩前暗暗起誓,勢要護新帝穩坐九五寶座,勢要輔佐新君,保這天下太平。
當日的承諾猶言在耳,而今日,正是履約之時!
“皇上洪福齊天,有蒼天庇佑,那些宵小鼠輩豈能成事?老臣今兒個豁出這條命不要,也要再次送陛下登上龍座。”
話擲地有聲,含著的是一位老臣的赤誠忠義。
秦蘇眼眶刺痛,一股淚意倏地湧上心頭,她大力握住施豔皺巴巴的手掌,哽咽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該動身了。”鳳綰衣斂去眸中的失神,出言提醒。
施豔反手拍了下秦蘇的手背,大步流星邁出殿門,朝陽絢爛的光暈刺破濃霧肆意揮灑在她的身影上,背挺如鬆,步穩如石!
按照計劃,鳳綰衣與秦蘇落後半米一路相隨,踏過朝殿外寬闊的百丈浮雲地,邁上長梯,在威嚴的金色殿門旁駐足靜候。
結伴入宮的朝臣或談笑風生,或神情凝重地進入殿中,隻從眾人麵上流露出的神態,便可輕易分辨出哪些是宰相在暗中籠絡,得知今日事的黨羽。
“定北王的人都部署好了?會出什麼差池嗎?”眼看早朝臨近,秦蘇心裏不由七上八下起來,她轉頭向鳳綰衣詢問。
“嗯?”鳳綰衣微微一怔,隨即才反映過來,“即便你對楚國沒有信心,也應信任你的臣子。”
“說得也是。”秦蘇吐出口濁氣,心緒似平複了不少。
這時,龍攆儀仗從下方行來,奢華的輦駕上珠簾垂落,隻隱約能看見龍攆裏坐著的人影。
鳳綰衣迅速拽著渾身僵硬的秦蘇跪地迎駕,手指緊緊扣著她的臂膀。
那細碎的疼痛猶如一條鎖鏈,將秦蘇心頭那隻蠢蠢欲動的,名為仇恨的猛獸束縛住。
有腳步聲漸行漸近,沒過多久,眼前便飄過了明黃的衣訣。
直至人進入朝殿,直至滿朝文武三呼萬歲的聲音傳出,鳳綰衣適才鬆了口氣。
她始終擔心著在見到仇人時,秦蘇會魯莽地衝上去與其拚命,好在僅是她多慮了。
殿中,秦晚正襟危坐在高首,她漫不經心地抬了下手:“眾愛卿平身。”
“謝吾皇。”
位於百官前列,與施豔同列一位的男子率先拂袖而起,一席灰色長衫裹身,手裏持著一把浮塵,似位仙風道骨的道士。
“他就是秦晚的左右手國師瀝青!”秦蘇探頭斜望殿中,“你體內的蠱毒是他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