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十九,你起來。不過就是兩個丫頭,殺就殺了,也沒什麼大不了。隻是,以後你不許再濫殺無辜,要是讓我知道,我就打斷你兩隻手,知道了嗎?”
墨白瞪起了眼,嚴厲警告。
“是,小弟謹遵師兄教誨,師兄放心,隻要以後師兄不再拋下小弟,小弟一定什麼都聽師兄你的。”燕孤雲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
墨白一聽,卻大是頭痛。
燕孤雲的意思,分明是想跟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闖蕩江湖。
這讓他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如果他不答應,豈不就正如燕孤雲所說,不講義氣,拋棄同門?
可是要帶著燕師弟一起,他不會功夫,自己這一路之上必是要分心照顧於他,而且自己有許多隱秘之事,也不便讓他知曉。
他躊躇難決,隻好含糊地說道:“此事以後再說,燕師弟,你先去休息一下,我還有事要做。”
“師兄,你有什麼事,小弟也可以幫忙。”燕孤雲熱心地說道。
“不必不必,我隻是幫一位姑娘疏通經脈而己,你去房間等我,我一會就好。”
墨白說完,轉身進了剛才的廂房。
他沐浴之後,聽得燕孤雲在屏風後麵戲弄凝露,不願留在室內打擾二人,便信步走了出來,忽然想起隔壁廂房中的唐絳兒,便想去瞧瞧她。
他倒不是關心唐絳兒,而是想到,她救了若水的性命,若水不可能在她身受重傷的時候將她拋下不理,這事於理不合,若水也不是這種薄情寡義之人,說不定自己會從唐絳兒嘴裏得到若水的線索。
哪知他進房之後,發現唐絳兒一直在昏睡之中,房內除了自己,再無旁人來過。
這事卻是那侯知府疏忽了。
他先前怕驚擾了若水,讓院子裏所有的下人和丫環全都打發了出去,就連唐絳兒房裏也未曾留人。
後來他又忙著討好墨白和燕孤雲,隻想著派人把這兩位難纏的祖宗給伺候好,卻把另一間房還在養傷的唐絳兒給忘在了腦後。
事實上,要不是看在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麵子上,他早就把這個半死不活的唐絳兒給丟出去了,又哪裏能想得到派人前去照看於她呢?
而唐絳兒服藥之後,全身一陣一陣地湧出急汗,體內大量缺水,幸好之前墨白喂她喝了幾杯茶,饒是如此,她現在的唇皮也已經幹裂,臉色愈加蒼白。
“這該死的侯知府,竟然如此刻薄於一個病人,不但沒人服侍,就連水都不送上一口。”
墨白見此情景,倒激動了義憤,唐絳兒房中的茶壺已經被他順到了燕孤雲的房裏,他又不想回去打擾燕孤雲和凝露二人的好事,便拐到旁邊的廂房,那廂房原是小七和若水所居,見桌上果然擺放著一套精美的茶具。
他打開來一看,裏麵是滿滿一壺香茶,想來小七他們走得急,連茶也沒來得及喝上一口。
墨白忍不住又咒罵了幾句,然後提著茶壺回來。
他剛喂唐絳兒喝了兩口茶,就聽到院子裏發出“啪、啪”的抽打之聲,卻原來是燕孤雲正在揮鞭打樹,一邊打,一邊口口聲聲地罵自己不講義氣。
墨白好笑又好氣,放下唐絳兒,便走出來喝斥燕孤雲。
他想起自己還有一句要緊話要問唐絳兒,又返身回房,走到唐絳兒床邊,見她仍是唇幹口燥,於是順手又倒了杯茶,喂她喝了。
他現在做這一切已經熟練得很,一滴水也沒有漏出。
燕孤雲好奇心起,跟在墨白身後也進了廂房,看到這一幕,驚得差點掉了下巴。
眼前這個細心喂女人喝水的男子,是他的十七師兄嗎?
我的個乖乖!
這是日頭打西邊升起了嗎?
十七師兄這樣桀驁不馴的男人,也會服侍起女人來了?
這要不是他親眼見到,別人說什麼他也不會相信。
他驚詫無己,然後目光落在唐絳兒的臉上,他倒要瞧瞧,這個能讓十七師兄喂水的女人,長得是如何的天姿國色,竟會比那太子妃更好看麼?
他隻瞧了一眼,就覺得眼皮發澀,似乎出現了幻覺。
他心道:不可能吧?這世上還會有這麼醜的女人?他那俊美不凡的十七師兄,看上的竟會是這樣比鬼還要醜的女人?
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了過去,然後他飛快地別開了眼。
自己沒看錯!
床上的女人就是那麼醜,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要是看了第二眼,晚上準會做惡夢的那種!
老天哪,十七師兄的品味,還真是太與眾不同了。
他之前糾纏在那太子妃身邊,燕孤雲還可以理解,畢竟那太子妃長得好看,超凡出俗。
可是這個醜女人……十七師兄是看上她哪點了?
竟然還親手喂她喝茶?
燕孤雲真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可是緊接著,又一幕不可思議的情景出現在他眼前。
墨白喂唐絳兒喝完茶之後,察覺她的脈息又有些散亂,心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救了她一次,不妨再救第二次,再幫她疏通下經脈好了。
他握住唐絳兒的手腕,開始替她打通經脈,運氣療傷。
燕孤雲再次愕然瞪大了眼,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
十七師兄待這醜女人也太好了吧?
居然耗費自己辛辛苦苦練出來的真氣,輸入那女人的體內?
這醜八怪女人和十七師兄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幾乎忍不住要問出口,可是一看到墨白凝重的臉色,又咽了回去。
現在還是先別打擾十七師兄運功,稍後再問不遲。
“你……你又來了?你、你是誰?”突然之間,一直昏迷的唐絳兒張了張嘴,吐出了模糊不清的幾個字。
燕孤雲大奇,沒想到這女人的一張臉醜得出奇,可是聲音卻是柔婉動聽。
墨白粗氣粗氣地道:“閉嘴,不許說話。”
唐絳兒卻像是沒有聽到他這句話,腦袋在枕頭上輾轉,想要努力睜開眼睛來,看看那個握著自己雙手,帶給自己溫暖的人究竟是誰。
她一直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個又一個噩夢連著不停地做,其中最多的惡夢就是自己身處在一大片荒漠之中,烈日高照,沙子都是滾燙的,她整個人都要被烤化了。
她掙紮著在沙漠中行走,想要尋找一滴水,卻怎麼也找不到。
突然之間,天降甘霖,一滴滴甘美的水流進她的嘴裏,有如瓊漿玉露,讓她頓時不顧一切,大口大口的吞咽。
忽然,狂風又起,剛剛還是烈日高照,馬上轉為天寒地凍。
她不再覺得燥熱難當,而是置身在一片冰窟之中,全身都凍得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一雙暖如豔陽的雙手緊緊握住了她,一股股暖流從那雙手流入她的體內,幫她驅走了嚴寒,帶來融融暖意。
唐絳兒的心裏對那雙手充滿了感激。
她雖然迷迷糊糊,卻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先是喂自己水喝,然後替自己驅除寒意。
她想要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可她拚命用力,也隻能微微睜開一線,眼前是一個模糊的白色人影,說什麼也看不清楚他的麵目。
“你是誰?”她終於掙紮著吐出了幾個字。
“閉嘴,不許說話。”那人回答。
唐絳兒還想再問,可是意識卻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臨睡去之前她想,原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個男子,應該還是個少年。
他說話的聲音,真好聽啊,有點熟悉,像是在哪兒聽到過,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真想睜開眼睛,好好地看看他長的樣子,可是,一陣黑暗襲來,她再次沉睡過去。
墨白將一股內息沿著唐絳兒體內經脈運轉了三個周天,直到暢通無阻,於她的傷勢又好了一分,這才放脫了她的手腕,站起身來。
“十七師兄,這醜八怪是誰?她是受了傷麼?”
燕孤雲一臉好奇,迫不及待地問道。
“嗯。”墨白點了點頭,看了床上的唐絳兒一眼。
說來也怪,以前他看都不願意看她第二眼,因為她實在是太醜了,讓他看了就想吐。
可連著幫她運了兩次功療傷,看多了她的那張醜顏,他竟然覺得有些習慣了,似乎她也不那麼醜得嚇人。
這時聽燕孤雲喊她醜八怪,他反而覺得有些刺耳起來,忍不住瞪了燕孤雲一眼。
“她有名有姓,不叫醜八怪。”他沒好氣地道。
燕孤雲偷著吐了下舌頭,心道:十七師兄果然對這醜八怪另眼相看,明明就是個醜八怪,可師兄卻不許別人叫。
“好,這姑娘不醜,她很美,師兄,她是誰?你為什麼要幫她療傷?”燕孤雲嘻皮笑臉地問道。
“她是……”墨白眼中閃過一抹難懂之色,看著燕孤雲,一字一字地道:“她就是那老魔頭唐問天的女人!”
“什麼?她是唐問天的女人?”燕孤雲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失聲驚呼。
他馬上轉過頭再看向唐絳兒,心中滿是驚愕。
“師兄,你沒弄錯吧?我雖然隻看到那唐問天一麵,可他最少也已經年過半百,可這姑娘她連雙十都不到,雙方年齡懸殊,而且她長得這樣……這樣的一副容貌,唐問天怎麼可能看得上她?要說她是那唐問天的女兒,倒還有可能。”
燕孤雲忍不住連連搖頭,有一句話他忍住不敢說出口。
兩個人長得都一樣的醜,看上去倒還真像是父女二人。
“我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難道還會有假不成?什麼女兒,你少胡說八道!那唐問天二十年前就在江湖中銷聲匿跡,聽說他之前連親都未成,又哪裏來的女兒?”
墨白瞪了燕孤雲一眼,不滿地說道。
“……”燕孤雲不敢反駁師兄,心中卻道,二十年前沒成親,可難道他消失之後,就不能娶妻生女不成?師兄所言,也未免太過武斷了。
“那師兄,小弟這就不解了,你明明恨極了那唐問天,為什麼你卻要對他的女人這麼好?不但喂她喝茶,還幫她療傷?她不是你仇人的女人麼?”
“我對她好?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對她好了?”
聞言,墨白忽然發了脾氣,怒氣衝衝地對燕孤雲喝道:“我是不想讓她死掉!這個女人,她活著遠比她死了用處大得多!”
“哦,我明白了,師兄,原來你是想用她作餌,引那唐問天出來?”燕孤雲恍然大悟。
哪知墨白卻搖了搖頭,緩緩道:“你隻說對了一半,我不讓她死,固然是想引那唐問天現身,但另一半,這個女人和唐問天的心腸似乎不太一樣,我還要著落在她身上,弄清楚一件事。”
“什麼事?”燕孤雲忍不住問道,再次看了唐絳兒一眼。
他心中卻在琢磨,原來師兄打的是這個主意。
這個醜女人竟然會是自己新拜的師傅的女人,那自己是救她?還是不救她?
要想從師兄眼皮子底下救人,那真是難如上青天。
可是如要不救,日後被唐問天知道,生起氣來,會不會把自己背叛師門,改拜他為師之事抖摟出來?
他一時之間猶豫不絕。
“這事和你無關,你無須多問。”
墨白走到門口,突然大喝一聲:“府裏的下人們都死絕了嗎?為什麼這人都要病死了,卻沒人送飯送水?”
他實在見不得唐絳兒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身邊卻孤單單的連個照料的人也沒有。
但是,他也絕對不肯承認是因為自己對那唐絳兒動了惻隱之心,而是想道:自己幫她,純粹是看在她舍命相救若水的份上,否則,她就是病死渴死,他也絕不會伸伸小手指。
他這一喝果然管用。
用了不一會兒功夫,就有十幾名丫頭婆子端著食盒及用品來到了房門口,對著墨白一齊下拜。
“進去,都進去!是裏麵的人要死了,你們拜我做什麼?”墨白板起了臉,沒好氣地喝道。
“是,墨大俠,奴婢等奉了知府大人之命,前來照料唐姑娘,這裏還有杏林春送來的傷藥一劑,是之前那位姓柳的姑娘吩咐送來的,說是要一日三劑,連服三日,請問大俠,是否該給唐姑娘服用?”
一名婆子大起膽子,低頭戰戰兢兢地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