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傷口流血不多,但侯知府清楚,兒子這雙眼睛是徹底的毀了。
“繡花針,是繡花針!”吳公雞眼尖,馬上認出來紮進侯公子雙眼的,分明是兩根細如牛毛的繡花針,便尖聲叫了出來。
侯知府更是一凜,情不自禁地舉目向四周望去。
他曾經聽說過江湖中的頂尖高手有的會使用比繡花針還要細的銀針當暗器,但那隻是聽說,他並未如何放在心上,甚至覺得並不可信。
這世上怎麼會有人用繡花針當暗器呢?
要知道繡花針甚至比牛毛還要細,放在水上都能飄得起來,根本不足以及遠,定是傳說之人誇大其辭,將透骨釘說成了銀針。
今天他親眼見到兒子眼中紮著的這兩枚繡針,他才知道江湖上傳說不虛,當真是有絕頂高手使用這樣的暗器。
但他疑惑不解的是,這樣的高手為什麼要對自己的兒子出手?
難道是這幾年兒子作惡太多,得罪了那高人的親友,那高手是為親友報仇來了?
“來人,快點護住公子!”他馬上下令,調來了一隊鐵甲軍將兒子圍圍護住。
可他轉念一想,不對呀!
如果真的是武功高手前來尋仇,以他這樣的身手,輕而易舉地就能要了兒子的性命,可為什麼隻是單單廢了他的一雙眼睛呢?
侯知府皺緊了雙眉,百思不得其解。
“七兄,你這一手‘見縫插針’的功夫,可真是帥得緊,在下佩服之極!”
“墨兄,這等微不足道的功夫不值得你誇讚,見笑,見笑。”
“那臭猴子竟敢窺伺七兄的女人,真是活得膩了,七兄隻廢了他的兩隻招子,可說是手下留情,要是換了在下,那銀針的力氣多用上一分,銀針入腦,這小子的命早就不在了,七兄,你行事還是不夠狠,不夠辣!”
“墨兄說的不錯,那咱們現在就比一比誰更狠,誰更辣。”
被鐵甲軍團團圍住的圈子裏傳來了兩個人悠閑的對話聲。
侯知府頓時明白了,打傷兒子眼睛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名黑衣少年。
他隻恨得牙根咬碎,咬著牙下令道:“全都給我剁成肉醬!”
像是回應他的話一般,他話音剛落,突然幾滴又熱又腥的東西濺到了他的臉上,他納悶地伸手一擦,拿到眼前一看,卻是鮮血濃稠的血,血液猶溫,顯然是剛流出來的。
侯知府心中一喜,暗道任你強似鬼,也終有一命歸西的這一天!
他舉目向圈子裏望去,突然之間,一樣東西破空飛至,無巧不巧地落入他的懷裏,嚇了他一跳。
他定睛一瞧,隻見那樣東西卻是一隻斷手,手上還握著一把雪亮的長刀。
不用問,這斷手肯定不會是那一黑一白兩名少年的,因為那兩人手裏都沒有兵刃,這斷手手中的長刀式樣,正是他為鐵甲兵精心鍛造的兵器。
“廢物,飯桶,你們通通都是廢物,這許多的人,竟然連四個小毛賊都拾掇不下,老子養你們這些廢物還有什麼用!”
侯知府麵目猙獰,放聲大罵,鐵甲兵全都被他罵得抬不起頭來,心中卻道:這能怪得著我們嗎?對方哪裏是什麼小毛賊,分明是江湖上傳說中的武功高手,這樣的身手他們從出了娘胎還是頭一次見到!
隻這一會兒的功夫,鐵甲兵已經在小七和墨白的手下傷亡了近百人,剩下的鐵甲兵似乎被兩人嚇破了膽,再也沒有先前的血勇之氣,更沒人敢一衝上前。
他們見到小七的時候還稍稍好點,可是看到墨白,全一個個全都臉上變色,有如見到魔鬼一般。
小七手中的腰帶有如一條軟鞭,運上內力之後,勁力不遜於鐵錘重擊,鐵甲兵被他腰帶擊中的,無不吐血重傷,他們想用手中的利刃去割斷對方的腰帶,可是那腰帶柔軟異常,又靈動無比,豈是他們想斷就能斷的?
隻不過他們寧可去挨小七的腰帶砸,也不願意麵對墨白。
這墨白看上去兩手空空,不帶兵器,可是他隨手揮出,就是血光四濺。
在他身周的鐵甲兵不是斷手,就是斷腳。
更有的鐵甲兵,在墨白的一揮手間,胸口突然暴疼,像是被一枚鋼絲刺入心腔,隨後一股細細的血流激射而出,整個人向後慢慢軟倒,用手捂住胸口,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直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因為他們每個人身上穿的都是精鋼混合著寒鐵鍛造的盔甲,就算是寶刀寶劍砍在身上,也隻能砍開一個小口子,那枚細細的鋼絲是如何穿透這樣的寶甲呢?
真是死不瞑目啊!
“所有人都給我上!刀斧手準備,哪個敢退後一步,就給我砍了他的腦袋!”
侯知府看到自己訓練出來威不可擋的鐵甲兵,居然在小七和墨白一陣摧枯拉朽的攻擊下,變得潰不可軍,忍不住氣急敗壞地大聲叫道。
“聽令!”
刀斧手大聲答道,手執明晃晃的鬼頭刀站在鐵甲軍的背後,虎視眈眈地盯著眾人。
前有狼,後有虎,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
鐵甲軍們隻好咬緊了牙關,豁出了性命往前衝,隻是他們大多數的人都是對著小七衝鋒而去,攻向墨白的幾乎是屈指可數。
在他們的眼裏,墨白就像是魔鬼一樣可怕,沾上死,挨上亡。
這樣一來,小七的壓力驟然增大。
成群結隊的鐵甲軍將他層層疊疊的包圍在其中,刀芒如雪光,耀眼生花,幾乎什麼也看不清楚。
若水和唐絳兒緊張得氣都透不出來。
她們放眼看去,隻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和一個個衝著自己的馬屁股,可是被眾軍圍在中央的小七卻連影子也瞧不見。
鐵甲軍倒下一片,又衝上一片,就像潮水一樣,無休無止。
小七將內力送到腰帶上,束帶成鞭、成杖、成棍,所以中了他腰帶一擊的人無不口吐鮮血,或傷或亡,但饒是如此,眾軍還是都向他衝擊,沒人敢去惹殺人如妖魔一樣的墨白。
墨白的周圍已經血流成河,全是殘屍斷肢,一些被他削斷了手腕的鐵甲兵倒在血泊裏呻吟著,伴隨著戰馬的嘶鳴聲,可是卻再也沒有一名鐵甲軍敢衝上前來對他出手。
他環顧四周,隻見小七已經被眾騎兵困在中央,裏三層外三層,打得十分熱鬧。
而他自己這邊,則冷清清的連個人也沒有,不禁大為無趣。
“喂,七兄,你打得倒是痛快,可需要在下出手相助?”他提高了聲音叫道,雙足卻站在原地,並不上前幫忙。
唐絳兒聞言,氣得跺腳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那兒袖手旁觀,快上去幫忙啊!你這人,真是好沒心肝!”
墨白對她翻了個白眼,惡聲惡氣地道:“關你屁事!”
一句話就將唐絳兒堵了回去。
唐絳兒拉著若水的袖子,緊張地道:“若水妹妹,他好像很聽你的話,你快讓他去幫助小七大俠啊。”
若水看不到小七的身影,隻看到一層層的鐵甲兵湧之不盡,雖然她知道小七的本事,但是一來關心則亂,二來她深深懂得,雙拳難敵四手,一個好漢還需要四人幫的道理。
小七再勇武,他的內力也不是無窮無盡的,總有脫力的時候,他獨自和這三千鐵甲軍相抗,就算僥幸自保,也定會累得脫力。
聽了唐絳兒的話,她咬著嘴唇,眼角向墨白瞟了一眼,卻並不開口說話。
墨白揚起了眉毛,好整以瑕地把玩著手中的鋼珠,悠閑地笑道:“水丫頭,隻要你肯求我,一句話,我馬上就進去助他脫險。”
聞言,若水還沒說話,唐絳兒已經氣忿難當地道:“趁人之危,乃是小人行徑,你算是什麼英雄好漢?”
墨白卻不生氣,聳聳肩膀不以為然地道:“我從來沒說自己是什麼英雄好漢,我是真小人,不是偽君子,我也不屑於做英雄好漢,我墨白頂天立地,但求無愧於心,旁人說三道四,與我何幹?笨女人,你想以一己的喜惡來評論天下的英雄好漢,還不夠資格!”
唐絳兒再次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讀了一肚子的書,更有一籮筐的經典大義,可是卻在墨白的這番強詞奪理下,張口結舌,什麼也說不出來。
怪不得書上有一句名言,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真是誠不我欺也!
她憤然扭開頭去,連看都不願意再看墨白一眼了。
像這種不是男人的男人,她瞧不起!
“怎麼樣,水丫頭,你求我不求?”墨白側目斜睨著若水。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的手下吃癟,難得有一次可以占她上風、讓她服軟的機會,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
隻要她肯說一個“求”字,那他墨白為她上刀山、下火海都絕不會皺一皺眉頭。
“若水妹妹,要不……你就求求他?”唐絳兒看到越來越多的鐵甲兵湧了上來,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不!”若水幹脆利落地拒絕,連一眼也不看向墨白,淡淡地道:“我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趁人之危、挾恩圖報之流,想要讓我向這種人低頭,休想!”
她的話說得斬釘截鐵,毫無回轉之意。
唐絳兒不禁愕然,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心想:若水妹妹的氣節,就像她的醫術一樣,自己就算是再學上十年,也是遠遠不及。
若水的聲音就像流水一樣,清脆如玉,琳琳琅琅。
墨白一字一字聽得分明,他一張俊美的臉上顏色變幻,白了又青,青了又紅,瞪視著若水,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丫頭的一張嘴巴簡直比刀子還要鋒利。
墨白很懷疑,這丫頭上輩子是不是個屠夫?為什麼哪兒最疼,她的刀子就往哪兒紮?
這幾句話刺得他渾身的肉都疼了起來。
什麼“趁人之危、挾思圖報”!
他墨白是她嘴巴裏說的那種人嗎?
他不過就是想跟她開個玩笑,逗逗她而己,可她就豎起了一身的刺,紮得他哪哪兒都痛!
“哼,你不要我幫,我卻偏偏要幫!”
墨白憤然道。
他深深吸了口氣,足尖點地,騰空而起,輕飄飄地向著鐵甲兵圍困的中心落了下去。
他和若水、唐絳兒鬥了這麼半天的嘴,都沒聽到小七出一聲半語,墨白就明白,他定是內力吃緊,所以連開口說話也做不到。
因為一開口,內力就會不夠精純。
雖然他對小七還是各種看不順眼,但相處了這麼久,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遇險,他也做不到。
他身子還沒落地,手中的鋼珠絲索已經筆直地彈出,化成了一根利箭,倏地刺入了一名鐵甲兵的心口。
那鐵甲兵正舉起鋼刀向小七劈落,突然隻覺得心口似乎被針紮了一下,舉起來的鋼刀一下子落偏了,一刀砍在了身旁一名同伴的手上,那人的五根手指頓時掉在地上,鮮血直流。
“你他娘的瘋了,居然砍自己人?”
那被砍斷了手指的人又痛又怒,正在喝罵同伴,隻見同伴身子一晃,像一截沉重的石頭一樣,倒栽下馬背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心中一凜,這才明白同伴遭了暗算。
“什麼人?”他剛剛抬頭喝問了一聲,就覺得脖子一涼,整個頭顱向上飛起。
“啊!”
唐絳兒正好抬眼,看到這可怕的一幕,忍不住失聲驚叫。
“膽小鬼!”墨白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手中的鋼絲有如活物一般,或劈、或刺、或抽、或削,傾刻之間,在他的身周就濺了一地的鮮血,碎了一地的殘肢。
可他卻連眼睛也沒眨。
身為殺手,他的雙手不知道沾了多少的鮮血,今天終於能夠大開殺戒,他胸口似乎湧動著一股異樣的情緒。
那濃稠刺鼻的血腥氣,仿佛激發了他心底潛藏己久的某種殺機。
他的雙眼開始充血,俊美的五官變得有些猙獰,身上的白衣幾乎被血染成了紅色,整個人就像來自地獄裏的惡魔,前來收割人命的一樣。
他將鋼絲舞得有如疾風驟雨一般,轉瞬間,鐵甲軍就有數十名喪生在了他的鋼絲之下,大部分都是沒了腦袋,倒在地上變成一具無頭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