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免費的廚子跟著也不錯,他和若水這一路上也算是有口福可享,何樂而不為呢!
墨白下刀不停,轉眼間將半隻鳳凰蛋盡數分割成小塊。
隻是這鳳凰蛋再好吃,這樣大的一隻,若水也吃了小半隻便飽了。
她意猶未盡地看著剩下的鳳凰蛋,搖頭歎了口氣,道:“吃不下了。”
圍觀的食客們頓時眼前一亮。
“這位公子爺,我、我出十兩銀子,可不可以讓我也嚐上一小口這鳳凰蛋?”
終於有人受不了鳳凰蛋香味的誘惑,厚著臉皮對墨白說道。
剛才他們不敢和若水搶食吃,可是那姑娘吃不下的東西,他們花錢買上一小塊嚐嚐,這位公子總不會連送上門的銀子也不賺吧?
“真的吃飽了,不吃了?”墨白看著若水,柔聲問道。
“嗯,實在吃不下了。”若水道。
“好!”墨白抬起頭來,對著周圍的食客們掃視一眼。
食客們立刻紛紛往外掏銀子,往墨白的麵前送:“這位公子爺,我也買一小塊。”
“我也要,我也要。”
“我出一百兩,隻買一小塊!”
群情洶湧,就連周六福都忙不迭地掏出銀子來,舉得高高的。
哪知墨白隻是看了眾人一眼,袍袖拂出,卷起了桌子上剩下的鳳凰蛋,往窗外一送,那些一塊塊晶瑩透明、飄香鮮美的鳳凰蛋就像精美的雨花石一樣,落到了外麵的大街上。
“呀,好可惜!”食客們紛紛湧到窗前,往下麵瞧去。
隻見一輛馬車駛過,馬掌上的鐵蹄噠噠,從這些鳳凰蛋上踩過,頃刻間,已經變得不像樣子。
“我為她做的東西,寧可倒掉,也絕不給別人!”墨白冷冷地道:“你們想吃,隻管花銀子去買!”
眾人登時一頓默然,隨後又如夢方醒,一窩蜂地圍住了鐵掌櫃的,一麵叫嚷著也要來一份鳳凰蛋,一麵拚命把銀子往鐵掌櫃的手裏塞。
鐵掌櫃收銀票收得手都軟了,嘴巴更是樂得合不攏來。
好不容易他才把這些激動的食客們都應對好了,準備好好再感激墨白一番的時候,才發現那三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靜悄悄地離開了。
清州城的街道上,若水和小七並肩而行,在二人的身後,不遠不近地輟著一條白衣人影。
小七忽地站住腳步,回過身來,黑眸如星,冷冷逼視著墨白。
“墨兄,天下的道路千千萬,你為何定要與我們同行?”
“嘿嘿,七兄也說了,這道路千千萬,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為何就不能走了?”墨白笑嘻嘻地道。
“好,墨兄既然執意要走這條路,那我們就換一條路,將此路讓於墨兄。”
小七攜了若水的手,拐向了左邊的一道小路。
哪知道走出兩步,小七不需要回頭,也聽到身後的墨白有如附骨之蛆般跟了上來。
這次不等小七停步趕人,墨白已經搶先一步說道:“七兄,在下有一言想說。”
“說!”小七冷冷道,聲音裏含著蘊怒。
墨白的目光閃動,突然身形一晃,閃進了旁邊一家雜物店中,轉眼又出現在小七和若水的麵前,手中卻多了一束筷子。
小七和若水都好奇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拿一束筷子做什麼,三人剛剛才用完飯,總不會他現在又餓了吧?
“七兄,表妹,在下給你們變個戲法。”
墨白笑吟吟地抽出一支筷子,兩手分別握住頭尾兩端,輕輕一拗,筷子“啪”地一聲,斷為兩截。
小七和若水對視一眼,迷惘不解其意。
這墨白又要弄什麼鬼名堂?
“你們瞧,這根筷子我輕輕一用力,它就斷了。”墨白隨手把斷成兩截的筷子扔掉,然後把一整束筷子放在手裏,像那才那樣握住頭尾兩端,用力一掰。
這次他明顯用上了內力,才將那一整束筷子掰斷。
“你們懂了嗎?”墨白扔斷了筷子,一本正經地看著二人。
若水馬上猜到了他的意思,不禁微笑了起來。
這是一個寓言故事。
一根筷子容易折,十根筷子硬如鐵。
小時候她就在某本書裏麵讀過,故事的寓意是:團結起來力量大!
隻是她沒想到,墨白居然也聽過這個故事,這倒奇了。
小七卻沒看懂,緊皺了眉頭,不耐煩地道:“有話直說,少弄這些彎彎繞繞!”
“七兄,你還沒看懂嗎?嘖嘖,看起來還是表妹比較聰明,那不如讓表妹給你講講在下這是什麼意思吧。”
墨白一口一個表妹,叫得順口之極。
可小七卻覺得尤其刺耳,冷聲道:“誰是你的表妹!”
“不是麼?”墨白眨了眨眼,“剛才她接我銀子的時候,可沒有否認啊?難道說有了銀子,就連我這個表哥也不認了?”
“……”
這下就連小七也無話可說。
適才在酒樓上的時候,二人情形正在最尷尬的時候,幸好墨白出現為二人解了圍,給足了麵子,現在翻臉不認人,是有點那個啥!
墨白見自己的一席話質問得小七啞口無言,心中得意,轉頭看向若水,卻見若水正若有所思地凝望著自己,他頓時一怔。
她發現了什麼?
“這裏似乎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吧。”
若水看著周圍人來人往,車馬水龍的熱鬧景象,提議道。
小七不由看向若水,她這話似乎另有用意。
否則,聊聊!和那個該死的墨白有什麼好聊的!哼!
“好,跟我來。”
墨白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當先便走。
他似乎對清州城很是熟悉,帶著小七和若水東拐西繞,最後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子裏。
這裏靜悄悄的,雖然是大白天,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和剛才外麵大街上的熱鬧景象完全是兩個世界。
小七不由自主地戒備起來,他緊緊盯著墨白的背影,毫不放鬆。
“就這裏吧。”墨白停下了腳步。
小七和若水抬頭一看,隻見圍牆上開了一扇窄窄的門戶,塗著黑漆,門口掛了兩盞氣死風燈,顏色白慘慘的,被風一吹,晃晃悠悠,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這是什麼地方?”小七冷聲道,他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墨白神秘一笑,並不回答,伸手拍了拍銅製的門環,發出清脆悠揚的響聲,直傳入門裏去。
隻聽得門裏腳步聲響,門被從裏麵拉開了一條縫,一個男人探頭出來,左右張望了一下,看到門外的三人,臉露詫異之色。
“你們是……”
他話音未落,墨白已經上前一步,將一塊銀子塞進他的手裏,然後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那人便連連點頭,神態變得殷勤起來,道:“請,三位請進。”
小七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居然從那男人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脂粉味,而那男人麵目粗黑,居然塗脂抹粉,可見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墨白帶自己二人來到的地方,也不會是什麼好地方。
他本欲掉頭就走,卻看到若水已經跟在墨白的身後走進了院門,他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若水回過頭來,對他微微一笑,招了招手,他便身不由己地也跟進了院門。
她在哪,他就在哪!
就算這裏是龍潭虎穴,他也會和她一起去闖。
那人帶著他們穿過一個天井,來到了一所僻靜的小院,推開了一間廂房的門,躬身道:“三位裏麵請坐。”
墨白當先入內,隨意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若水和小七隨後也走了進來,剛一進門,就覺得脂香粉香撲鼻而來,又甜又膩,這裏好像是一間女子的閨房。
若水抬眼打量,隻見房中擺設華麗,處處皆是錦繡,靠牆角擺著著一張雕工精美的拔步床,床上鋪著一方大紅錦被,錦被上繡著一對栩栩如生的戲水鴛鴦,床的旁邊是一架梳妝台,台麵上菱花鏡,碧玉梳,胭脂水粉,應有盡有。
她和小七心中詫異,不知這裏是什麼所在,一起抬眼看向墨白。
墨白隻是微笑,對帶路的那人道:“送一壺好茶來。”
那人答應著下去了。
過不多時,隻聽得外麵腳步聲響,悉悉索索,像是一名膽怯的小丫環,哪知進得門來,小七和若水一瞧,來人卻是一名麵目清秀的青衫少年,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膚色如雪,嫩得幾乎能掐出水來。
那少年一進門,就帶來一股濃鬱之極的香風,若水忍不住抬衣袖掩住了鼻子,被這濃濃的香氣刺激得差點打出一個大噴嚏。
“茶來啦,這是咱們這兒最好的蒙頂香,三位請品嚐。”那少年捏著嗓子,細聲細氣地說道。
他那水汪汪的眼角一瞟一瞟的,對著墨白和小七暗送秋波,卻對一旁的若水一眼也不瞧。
這倒奇了。
一下子勾起了若水的好奇心。
小七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對那少年勾魂攝魄的眼神隻若不見,冷冷地道:“下去!”
什麼東西!
一個好好的大老爺們,不單在臉上擦了香粉,還抹的頭油,就連衣服上都熏了濃香,熏得他差點沒吐了出來。
他走路的樣子還妖妖嬈嬈的,一步一扭,那模樣活像是戲台上唱戲的戲子,男不男,女不女的,讓他一看就作嘔。
那少年扁了下嘴巴,幽怨的眼神瞟了小七一眼,然後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墨白的身上,他手中還拈了一塊帕子,對著墨白揮了揮,整個人都往墨白身上靠去。
“這位公子爺,瞧您一臉的風塵,讓奴家幫你擦擦汗。”
奴家!
若水一口茶頓時噴了出來,噴了那少年一臉,脂粉混著茶水直往下落,那少年塗得白白嫩嫩的一張臉頓時露出了本來麵目。
本來看著膚光如雪,現在再一看,膚色暗淡青白,沒有一點血色,像個青麵獠牙的鬼……
醜哭了!
“下去下去!”墨白一見,滿臉的厭惡之色,像趕蒼蠅一樣揮著手:“長得這麼醜就不要出來嚇人了,知道嗎?唉,長得醜不是你的錯,但是長這麼醜還出來嚇人,就是你的不是,趕緊下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再出現!”
那少年精心描畫的妝容被若水噴花,再被墨白兜頭兜腦地一通數落,半天沒反應過來,他眨巴了半天眼睛,才意識到一件事:自己被嫌棄了!
“哇!”他用手背堵住嘴巴,委屈地哭出聲來,一麵哭一麵扭著小碎步往外跑去。
“醜人多作怪!”墨白對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
這個“醜”字,就像一把利劍,狠狠地戳在他心頭。他哭得更大聲了,要知道,他可是這裏最美貌最有名的小倌兒,居然被人罵成了醜八怪……
若水終於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地方了,她並沒有動怒,而是似笑非笑地瞅著墨白,語氣中帶著一絲嘲弄。
“小白,你帶我們來的好地方啊,怎麼,剛才那位小倌兒,是你的老相好?”
若水的調侃讓墨白的臉一紅。
“哪裏哪裏,我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什麼老相好!我、我帶你們來這兒,是因為這裏清靜,別人說什麼也想不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會出現在這裏。”
說到後麵幾個字的時候,墨白壓低了聲音,細不可聞,隻有小七和若水才能聽到。
小七怔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這是什麼地方,這居然是一所小倌館!
他本來看到那名小倌兒的時候,就覺得十分別扭,明明是個大男人,就算長得娘氣了點,可他一舉一動,都像個搔首弄姿、賣弄風情的窯姐兒。
原來果然是名小倌兒!
一想到桌子上的那壺茶是那小倌兒端進來的,這椅子和床,說不定都是那小倌兒用的睡的,他就再也坐不住了,隻覺得這房子裏處處都透著肮髒和不潔。
他“霍”地一下站起身來,對墨白怒聲喝道:“墨白,你居然會帶她來這種髒肮之地,你……”
“我怎麼啦?”墨白懶洋洋地打斷小七的話,長眉斜挑,故作不解地道:“這裏很髒麼?這茶具是新的,茶杯也是新的,桌子上幹幹淨淨,半點灰塵也沒有,哪裏髒了?”
小七對他怒目瞪了一眼,伸手抓住若水手臂,道:“咱們馬上離開這裏。”
他幾乎一刻也不想停留。
墨白身形一晃,已經攔在他的身前,沉聲道:“走不得!”
“為什麼走不得?”小七緩緩提起右掌,將功力凝聚到手臂,冷笑一聲:“墨白,你處心積慮引我們來到這裏,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我是一片好心!”墨白神情惱怒,卻壓低了聲音,他冷眼斜睨著小七,說話的語氣比小七還要冷上幾分。
“七兄,不是我瞧不起你的身手,你可以帶著她離開這裏,可是我敢保證,不出半日的功夫,就會有人來取她的項上人頭!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就能護得她的周全嗎?”
“你說什麼?誰要她的人頭?她一個深閨女子,又哪裏得罪了什麼厲害的人物,你少在這兒危言聳聽,你以為嚇唬她幾句,她就會讓你繼續留在她身邊?做夢!”
小七對墨白的話嗤之以鼻,他認定了墨白故意把事情說得很嚴重,就是想為自己留下來找借口。
就算真的有殺手,恐怕那殺手也是墨白花了銀子安排下的。
當真是可笑!
聽了小七的嘲笑,墨白的臉色登時一沉,有如罩上了一層寒霜。
“七兄,在下敬重你是一條好漢子,所以對你說話一直是客客氣氣,你卻不該瞧我不起,難道你言出九鼎,我墨白說話就是放屁不成?”
小七冷冷瞥了他一眼,並不接話,給他來了個默認。
“他不信我,你信不信?”
墨白寒著臉,轉過眼,目光幽幽地看著若水。
信!
若水差點衝口而出。
如果不信,她就不會跟著墨白來到這個稀奇古怪的小倌館,正是因為她相信,墨白不會騙她。
可是她不能說,因為小七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唉,她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
真不明白,為什麼這兩個男人平時都是精明幹練,可是現在就像兩個孩子一樣,爭著想獲取自己的認同感。
“我還真不知道,我脖子上的這顆腦袋也會有人感興趣,墨白,你倒說說看,是什麼人想要我的人頭啊?”
若水避重就輕,不答反問。
這句話說得十分高明,既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可是小七和墨白聽來,卻是不同的意思。
小七覺得若水也對墨白起了懷疑,而墨白卻是認為若水相信了自己。
二人心裏都很滿意。
“想要你這顆腦袋的人嗎,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我卻知道,會是由誰下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摘掉你這顆精靈古怪的小腦袋瓜子。”
墨白故意說得十分輕鬆。
小七越聽越糊塗,兩條英挺的眉毛皺了起來,這個墨白是什麼意思,一會兒知道,一會兒不知道,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若水歪頭想了一下,就明白了。
“你是說,有人買凶,買的就是我這顆腦袋?”
“不錯。”墨白讚許地點了下頭,同時微帶不屑的目光對著小七掃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