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的都是真的?你沒有要害阿泰?”阿秀怔怔地看著他,然後用力搖頭。
“不,我不信,我一個字也不信!你就是殺人的魔鬼!部落裏的人全都是你殺的!”
“嗬嗬。”麵對阿秀的指責,大巫師笑了笑,隨後收起了笑容,麵容凝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阿秀。
“阿秀,難道到了今天,你還以為當年的事情是我做的嗎?你以為你的父親是我殺的,你以為是我逼死了你的母親,你還以為是我在天葬台強暴了你?甚至,你以為我會害死阿泰?”
他一疊連聲地追問道,臉部微微扭曲,眸中透中痛楚的神色。
阿秀目呲俱裂的瞪著他。
“難道不是你?除了你還會有誰!你不在的這些年,我們一直生活得很平靜,很幸福,可是,你回來了,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我的父親原本是最有可能成為長老的人選,要不是你害死了他……”
阿秀的聲音哽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伏在若水的肩頭,輕輕啜泣起來。
周圍的人全都聽呆了,就連二長老,也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我會害死你的父親?阿秀,要不是你父親突然去世,你早就嫁給我了!”
大巫師平靜的麵容終於變得不再平靜,他神情激動地道:“我為什麼會回來?回到咱們的部落裏來?就是因為我一直記得我和你的約定,我說過,我要娶你!阿秀,你忘記了嗎?如果不是為了這個約定,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回到這裏。如果我害死你的父親,讓你恨我,恨得不惜去修煉毒功,恨得永遠也不會嫁給我,難道這就是我要的嗎?”
他大聲質問。
阿秀被他問得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大巫師站起身來,扶住阿秀微微顫抖的雙肩,柔聲說:“阿秀,我一直在默默地看著你,一直在保護著你,可你卻把我當成仇人一樣,對我恨之入骨,這幾年,我活得很痛苦,很難過,你知道嗎?”
他的話一下子刺醒了阿秀。
她猛地甩開了他的雙手,像個受傷的野獸一樣,冷冷的逼視著他。
“你痛苦?你難過?你是高高在上,受族人敬仰的大巫師,你也會痛苦和難過?你知道這幾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一個人躲在黑暗的角落裏,讓毒物啃噬著自己的雙手,你知道我有多痛?多難過?你會比我還痛嗎?啊?你說啊!”
阿秀近乎瘋狂的大叫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阿秀,正因為我知道,我才沒有阻止你練毒功,也一直沒有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因為我知道,仇恨是你活下去的動力,如果你有一天不恨我了,你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大巫師的眼睛裏隱隱閃現著淚光。
若水相信,此時此刻,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都是真誠的。
“是嗎?可惜,現在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了。你還記得,當年我父母去世的時候,我去找過你,你和我說過什麼話嗎?”阿秀冷冷地道。
“我當然記得!”大巫師閉上眼睛,痛楚地道:“我說我不會娶你了,我要繼承我父親的使命,做大巫師!”
淚水從阿秀空洞的眼眶中流了出來,她的聲音變得低沉。
“就是因為你這句話,讓我傷透了心。我半夜裏爬上天葬台想向父母傾訴,可誰知道……”她頓了頓,仇眼的目光射向大巫師,冷聲道:“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一滴淚水從大巫師的眼角泌了出來。
“我知道!那天夜裏,你被一個畜生強暴了!”
“對!”阿秀猛的抬手指著他的鼻子:“那個畜生就是你!”
“不是我!”大巫師睜開眼睛,露出微微苦笑。
“阿秀,在成為大巫師前一個月,要接受閹刑,從那天開始,我就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我永遠也不可能抱你,不可能抱任何女人!這樣的一個我,又怎麼可能……強暴你?”
聞言,阿秀猛地退後幾步,滿臉的不可置信,指著大巫師的手顫抖起來。
“你……你說謊!你、你騙我!”
大巫師苦苦一笑,轉頭看向二長老:“二長老,你告訴她,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二長老長長地籲了口氣,緩緩點頭道:“阿秀,他說的沒錯,大巫師……是要接受閹刑的。阿索他……唉!”
他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就閉口不言了。
阿秀就像被定住了一樣,呆呆站在原地,眼珠都不轉了。
大巫師定定看著她:“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成為大巫師,放棄你,放棄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嗎?”
阿秀用手捂住耳朵,叫道:“我不聽,你騙我!你說的全都是謊話,我不聽!”
她邊搖頭邊向後退。
大巫師上前一步,把她拉到自己的懷裏,展開雙臂環抱住她,在她耳邊柔聲道:“阿秀,我的時間不多了,讓我最後再抱你一次,好不好?”
他低下頭,溫柔地親吻著她長長的秀發。
“你說什麼?你的時間不多了?什麼意思?”阿秀像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都呆住了。
大巫師輕輕一笑,沒有回答她的話。
“阿秀,我替你殺了你的殺父仇人,你高興嗎?還有那些當年知情不報,替他隱瞞一切的人,也全都死了,你高興嗎?”
“我的殺父仇人?”阿秀的瞳孔一縮,“他是誰?他是誰!”
“三長老!”若水突然說道。
“三長老?不!不會的。”阿秀一臉震驚地看看若水,又轉頭看向大巫師。
“阿索,你告訴我,她說的是真的嗎?他和我父親親如兄弟,他一直待我那麼的好,就像父親一樣疼愛我,關心我,怎麼會是三長老?”
大巫師溫柔地撫了撫她的秀發,笑得心滿意足。
“這麼多年了,你終於又喊我的名字了。阿秀,你叫我的名字的時候,特別好聽,我常常在夢裏,都聽到你在叫我的名字,可是醒來之後,才發現那隻是個可憐的夢。”
大巫師的目光落在祠廟供桌上的牌位上,眼中的柔情倏地消失,眯起眼,眸中閃過一抹深深的恨意。
他冷冷地道:“三長老,他就是一個人麵獸心的畜生!當年,他和你的父親一起,被族人們推舉為長老會長老的人選,但是你父親的威望比他高,在族人中的人緣比他好,以他那樣的性格,怎麼會容得下你父親呢?”
“隻要你父親在一天,他就永遠也當不了長老會的長老!於是,在那一年的狩獵中,你的父親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在噩耗傳來之後,你的母親也為你父親殉情了。阿秀,你仔細回想一下,那年的狩獵我根本沒去,怎麼可能害死你的父親?當年去的人,是大長老和三長老,還有你父親!”
阿秀轉著眼珠,顯然是在想當年的往事,然後她猛然叫道:“不!你去了!我記得清清楚楚!”
“我親眼看到你在狩獵的隊伍裏,跟在我父親的身後出發的。我追了上去,叮囑你一定要小心,你答應我,還說要抓一隻小狐狸回來送給我,你明明去了的!”
大巫師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心疼地撫著她瘦削的肩膀。
“阿秀,你記得沒錯,當年我的確是跟著狩獵隊伍出發了,可是剛剛走了不到半天的時間,二長老就派人追上了我,告訴我我的父親生病了,於是我馬上就趕了回來,可是,我隻來得及見了他最後一麵,他老人家就去世了。”
“二長老,他說的是真的嗎?”阿秀半信半疑地轉頭。
“是真的。”二長老緩緩點了下頭,“阿索說的沒錯,那年的狩獵,他的確沒有參加,老巫師突然生了急病,我就派人把他叫了回來,可是他趕回來沒多久,老巫師就去世了,臨去的時候留下遺言,讓阿索接任大巫師的位置,可是阿索卻說什麼也不肯答應。當年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我才明白了。”
二長老的目光分別看向大巫師和阿秀,微微噫了一聲。
“阿索當年不肯當大巫師,自然是為了阿秀這個女人!”
一個清脆悅耳又帶著幾分嬌媚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巫師和阿秀轉頭,才發現阿雅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了祠廟。
阿秀一看見她就瞪圓了眼睛:“你進來幹什麼?這裏是你能隨便進來的嗎?還不快出去!”
阿雅對她的斥責不以為然,撇了撇嘴道:“你能進來,我為什麼不能進來?而且,你有什麼資格趕我走?”
“你……”
阿秀用力甩開大巫師的手,就要向阿雅衝過去,被大巫師攔住了。
“阿秀,別管她了,她愛進來,那就進來吧,讓她聽聽也好。這件事情跟他們家也算有關係。阿秀,我隻希望你能安安靜靜的聽我把話講完,有些話,如果我不說,可能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他的聲音平淡,帶有一絲淡淡的哀傷和惆悵。
阿秀隻覺得心頭一酸,竟然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她看著大巫師,“阿索,我的父親,真的是三長老害死的?”
大巫師點了點頭,“你父親一死,三長老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進入長老會,成為人人尊重的三長老。當年狩獵隊回來之後,也帶來了你父親的噩耗,我就覺得你父親死得蹊蹺。三長老說,他們遭受了野獸的襲擊,你父親為了救人,挺身而出,所以才遭了難。”
“但是事後,我偷偷去檢查過你父親的遺體,發現那些傷根本不是野獸的爪牙造成的,而是刀傷模仿的,所以我就斷定,三長老他們在說謊!說謊的人,並不止三長老,還有大長老和阿雷阿雅的父親!”
阿秀、阿雅和二長老全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說謊!你才在說謊!”阿雅大聲反駁,“要是你當年就發現了事情的真相,為什麼不說出來?一直要等到今天?我阿爹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二長老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臉上的表情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大巫師冷笑道:“當年的我還不是大巫師,我說的話,有誰會相信?更何況,阿秀的父親死後,三長老在阿雅父親和其他人的支持下,很快就當上了部落中的三長老,他位高權重,隨便說句話就能讓我毫無翻身之地,我又怎麼敢說?”
阿秀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她心中對大巫師的怨恨,隨著淚水一點點慢慢地流走,剩下的,隻有昔日的柔情。
大巫師伸手輕輕拭著阿秀的眼淚,卻怎麼也擦不淨,他寵溺地笑了。
“阿秀,你還是這麼愛哭,當年,你母親去世的時候,你也是這樣趴在我懷裏哭,我說過,我會為你的父母報仇。現在,我終於做到了。”
“我的母親,也是三長老害死的嗎?”阿秀回想起母親去世的那一夜,心中浮起了疑竇。
“三長老以你和阿泰的性命威脅你的母親,逼死了她。當我得知真相之後,我突然意識到,要想為你報仇,保護你和阿泰,我隻有獲得更大的權勢才能做到,於是,我終於決定接受閹刑,然後做了部落裏的大巫師。”
大巫師神色淡淡地說來,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阿秀聽到這裏,已經是淚流滿麵,她用手背緊緊堵住了嘴,不讓自己痛哭出聲。
“阿索,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了我!可是我卻恨了你這麼多年,甚至時時刻刻都想殺了你,為我父親報仇!阿索,我對不起你!你,你這裏,一定很痛吧?”
她伸出手,緩緩地撫摸著大巫師的胸口。
閹刑,這對一個男人而言,無疑是最殘忍的刑罰!
但是為了替她報仇,他竟然毅然決然地接受了!
她記起,當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他曾經親口和她說過,他並不打算接受他父親的衣缽,做部落裏的大巫師,他隻想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和她成親,生子,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他還和她約好,等他從外麵遊曆回來,就和她成親……
往事一幕幕在她的腦海裏閃過,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可一轉頭,早已經物事人非。
大巫師扶住她的臉,讓她抬起頭來,眼中愛憐橫溢。
“阿秀,別哭,我已經不痛了!最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是啊,在他的心中憋了幾年的真相終於說出來了,他最心愛的女子終於為他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