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這才放心的吃了起來,很快就把一碗連肉帶骨頭的羊蠍子吃得點滴不剩。
小七把空碗拿出去以後,又給她準備了洗漱的熱水進來。
若水簡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小七了。
她呆呆地看著他,被他伺候著漱口洗臉完畢,看著他又端著水出去,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
一直以來小七雖然對她很好,但現在也實在是太過殷勤細致了,他一定有什麼心事。
但小七再次進來的時候,她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整個人依偎到他的懷裏看著他。
“小七,你怎麼了?”
小七低頭看著她,摸著她的秀發,眼眸中又著無法掩飾的痛。
“水兒,你知道嗎?我直到現在還在害怕。昨天,我差點就失去你了!”
如果不是拓跋小王爺為她擋了那一下,三箭連珠真要是射在若水的身上的話,他簡直不敢想象會有什麼後果。
整個南越國的人都知道中了三箭連珠的人必死無疑,就算若水現在成了唯一能破解這個死局的人,可她救治拓跋小王爺的過程也是凶險無比,要是受傷的人是她自己的話,她怎麼可能救得了自己?
一直以來小七都堅信自己是一個能夠給若水提供周全保護的人,可是當昨天眼睜睜的看著另一個男人推開她,為她受了那幾乎是絕殺的箭術時,他強大的自信心產生了一絲裂痕。
一方麵他很慶幸拓跋小王爺舍命保護了若水,另一個方麵他又痛恨自己為什麼不是保護若水的那個人。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若水心裏嘀咕道,輕輕一笑,抬手揉了揉小七緊擰在一起的眉頭。
“現在我不是好生生地在你的麵前嗎?而且是毫發無損的在你麵前,所以你還是不要多想了!”若水用手指扯了扯他的嘴角。“別苦著一張臉。來,給我笑一個!”
小七簡直有些哭笑不得,握住她在他臉上作怪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
“我很感激拓跋小王爺救了你,我更慶幸你救了他。今天我們幫助兀立汗拿住了叛軍的幕後指揮者和真正的狼盜首領,還給他找回了古塤,這些人情雖然沒有辦法和你的性命想比,但也總算是稍稍還了拓跋小王爺的人情,你說是不是?”
這就是她所喜歡的傲嬌又別扭的小七啊!
他真是個絕對不輕易欠下別人人情的驕傲家夥!
若水把他的大掌拉到自己的唇邊,也學著他那般親了一下,抬頭目光含笑地看著他。
“何止是稍稍還了他們人情,簡直是大大還了他們的人情。你別忘了,我可是用我的‘超級癢癢藥’幫助兀立汗兵不刃血的擊退了叛軍,為他保住了他的王位,也就是保住了拓跋小王爺的王子之位。你說這個人情,夠不夠大?”
小七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若水是在安慰他。但他就是莫名的特別享受來著自家媳婦的安慰,想了想,很配合的點點頭。
“對於皇室中人來說,還有什麼比保住他們的統治地位更重要?這個人情果然不小。”
若水驕傲的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們夫妻是誰!明天隻要我履行約定,為他們用古塤吹奏一曲,那就是他們反過來欠我們的人情了。”
看著她故意裝出來的,得意到囂張的小臉,小七終於釋懷。
若水說得對,不論發生過什麼事情,隻要她現在能好端端、毫發無損地在他麵前,那就比什麼事情都重要。至於欠下拓跋小王爺的人情,找機會還回去就是了,他又何必如此糾結!
倒是若水剛才的話提醒了小七一件事情。
“水兒,入夜後兀立汗派人來找過我們。”
若水詫異。“找我們幹什麼?”她想了想。“可是為了明天給他們吹奏古塤的事情?”
小七點點頭。“對,他派人來把約定的地點告訴我們。”
啊?吹奏一個曲子而已,還需要到特定的地方去嗎?若水愕然。
“約定的地點是在哪裏?”
小七說了一個讓若水怎麼猜也猜不到的地方。
“東郊皇陵!”
……
啟明星還搞掛著天際的時候,兀立汗已經派馬車把小七和若水接到東郊皇陵。
黎明前的黑暗中,在沒有月光的天幕下,龐大的皇陵建築隻能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股陵園特有的恢弘又陰森的氣息。
到了目的地,小七首先跳下馬車,又回身把若水接了下來。
二人站在陵墓門口,望著那座黑漆漆的建築物。
看著在黑暗的墓道裏蜿蜒的兩排白燈籠,若水突然覺得有些冷。
“咱們進去吧。”小七拉住她的手,若水點了點頭。
她的腳步剛剛動一下,一件帶著暖意的披風就蓋在了她的身上。
若水微微一驚,回頭一看,身後站著一個身材高大、臉色蒼白的少年。
竟然是拓跋小王爺!
在慘白燈籠的光線照射下,他的容顏顯得格外的蒼白而憔悴,和他平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大不相同。
“小王爺,你傷勢未愈,不易吹風。”若水看到他的樣子,心中就是一抽,準備把身上的披風還給他,卻見拓跋小王爺一抬手,止住了她。
“很抱歉,竟然讓你到這裏地方來為我吹奏古塤。這裏因為常年沒有人進來,氣溫要比外麵陰冷一下,事先我應該提醒人告訴你,多穿件衣服或者是帶一件披風進來的。”
話音還沒有落,一陣冷風襲來,他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哆嗦。
拓跋小王爺的身體雖然已經沒有大礙,但傷勢未愈,抵抗力較常人更為虛弱。
被冷風一吹,一個噴嚏接著一個噴嚏地打了起來,眼淚鼻涕齊流,登時好不尷尬。
如此英明神武的自己居然當著心愛的姑娘流眼淚鼻涕,這簡直是太丟臉了!
小王爺滿心懊惱,看都不敢看向若水,生怕被她笑話。
若水果然微微一笑,正準備把披風還給他,小七一伸手,已經把那件披風扯了下來,輕輕一甩,已經穩穩地落回小王爺的肩膀上。
“王子殿下,您還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吧。她為了救你,昨天已經耗盡了心力,才讓小王爺你轉危為安。萬一你再有個三長兩短,就算她醫術如神把你救回來,她自己也該累病了。”
說完,他握住若水的手,把一股渾厚的內力傳到她的體內,助她驅除寒意。
若水隻覺得一股暖流從手掌中流向全身,她其實並不冷,卻不想拒絕小七的心意,反而抓著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拓跋小王爺的眸色一沉,深深地看了一眼小七和若水交握在一起的手,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兀立汗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他大掌一揮,抓住兒子的手,父子二人肩並著肩膀,向著皇陵大門走去。
風從四麵八方吹了過來,一盞盞白色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明滅不定。
若水緊緊靠在小七的身邊,一邊走,一邊打量四周,心裏直嘀咕。
不過就是吹個古塤而己,要不要搞得這麼神秘啊?
居然帶自己來這種地方!
不過,這也正說明了這個古塤,對他們南越國的重要性。
說不定裏麵,真的包含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想到這裏,若水的好奇心不由得蠢蠢欲動。
進了陵墓的大門,眼前是一條長長的墓道,呈螺旋狀向地下延伸,墓道兩旁的牆壁上掛著一盞盞的油燈,一眼望去,看不見盡頭。
一股寒風驟然而起,像是從地底深處吹來,帶著陰寒的氣息,一下子將壁上的油燈吹熄了幾盞。
“太子殿下,太子妃,請跟我來。”兀立汗從身邊的內侍手中取過裝著古塤的錦盒,交給拓跋小王爺,然後對周圍人吩咐道:“都在這裏等著,誰也不許亂動。”
眾人凜然聽令。
就算他不說,在這皇陵重地,又有誰會這麼大的膽子敢擅入禁地。
一路向下,不知道走了多少層,越往地下,越是寒冷。
小七一路上都緊緊握著若水的手,往她的體內輸送真氣,他雖然知道她的內力不弱,但看到她嬌怯怯的模樣,總是情不自禁的產生一種要保護她照顧她的念頭。
拓跋小王爺被父王牽住了手,幾次三番地回頭,總是看到二人緊握在一起的手,臉色越來越是晦暗,沉得幾乎要下雨。
墓道的盡頭,一扇巨大的石門驟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兀立汗停下了腳步。
石門的兩旁點燃著數枝牛油長明燈,終年不熄,雖然深處地下,仍是讓人瞧得清清楚楚。
兀立汗指著那扇石門,回頭對若水說:“這裏就是路的盡頭,這許多年來,無人進得裏麵,都被這道石門阻在了外麵。這石門上刻有一些花紋圖樣,太子妃,你可看得懂嗎?”
若水拉著小七走向前去,站在兀立汗的身邊,凝眉細看那扇打磨光滑,似乎雕刻著上麵東西的石門。
這道石門分為左右兩扇,兩扇門上各自刻著不同的花紋。
依照古人的習慣,若水先從右邊的那扇石門看起。
她隻瞧了一眼就看了出來,這扇石門上刻著的是一首曲譜,用南越文標注著“宮、商、角、徵、羽”的音階,和拓跋小王爺留給她的一模一樣。
若水雖然來此之前就猜出了幾分,當她親眼見到,還是微微詫異,忍不住向拓跋小王爺瞧了一眼,隻見他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正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眼神又是期待又是痛楚。
她垂下眼瞼,然後又抬起來,視線移到了左邊的石門上。
隻略略一瞧,若水突然覺得眼前一花,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身子微微搖晃。
“怎麼了?不舒服嗎?”小七隻看了那兩扇石門兩眼,就不再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若水的臉上,忙伸手扶住,關切地問道。
若水搖了搖頭,卻不回答,她的視線被牢牢的鎖在左邊石門所刻的圖樣上,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眯起眼再次看了過去。
那個圖案並不複雜,隻是畫了數根平行的藤蔓,上麵飛舞跳躍著一隻隻昆蟲和蝴蝶。
當若水心中的震撼過去,明白了這個圖案所代表的意義的時候,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劇烈顫抖起來。
這……這是五線譜?
她居然在一個古代的陵墓裏,看到了五線譜?
這可能嗎?
若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由自主的鬆開小七的手,腳步好像不受控製一樣,緩緩地朝那扇石門走去。
小七的眸光閃動了一下,手伸出去想要抓住她的手臂,轉念一想,又收了回來,隻是視線不肯稍離地一直落在若水的身上。
而拓跋小王爺卻是朝前走了一步,似乎是不放心,想跟過去看看,卻被兀立汗一伸手把他給擋了回去,他微微側身看著自家的兒子,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拓跋小王爺深呼吸了一下,握緊的雙拳漸漸放鬆,也是小七一樣,定定看著若水,連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生怕這一眨眼就會發生什麼重大的變故。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若水的身上。
而若水卻好像絲毫沒有察覺一樣,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撫摸精細地雕琢在石門上的紋飾。
她的心裏麵正流動著一首樂曲。
看到這來自現代的五線譜,她不由自主的在心裏隨著那由纏繞的藤蔓和靈動的昆蟲組成的譜曲輕輕哼唱起來,但隻哼到一半,就因為心情太過激動而無法繼續下去。
這是真的,真的是五線譜!
雖然她隻哼唱了短短的一半,卻被這首曲子深深的打動。
這是一首奇異帶著濃鬱的南越國民族風情又糅合著現代元素的譜曲。
它就像是有一個人用低沉柔和的聲音在訴說,在傾訴,以歎息。那是一種無法派遣的惆悵和思念,那是對無法尋覓的,遙遠得消失在時空中的故鄉和親人的思念。
同樣的經曆,通過這首譜曲扣動了若水的心弦,兩個同樣飄蕩在異鄉的靈魂似乎通過一首譜曲而得到了共鳴。
若水輕輕把臉貼在冰冷的石門上,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淚流滿麵。
是什麼人,把這首譜曲鐫刻到了陵墓的大門上,也是來自後世的一個穿越者嗎?這個人把譜曲留在這裏,是否是想尋找穿越的同伴?
這位穿越的前輩,在個異世中遭遇了什麼,經曆了什麼?
她現在都已經不得而知了,可她卻能感覺到,這位前輩似乎想通過這首譜曲向後來者訴說著什麼。
有一個聲音始終纏繞在這首譜曲中,催促著她,甚至可以說是驅使著她,讓她打開這道石門,這個人將自己埋藏了數百年的秘密向她細細訴說。
若水深吸了口氣,讓內心激動的心情平複下去,轉頭看向小七,對他微微一笑,眼中的淚水未幹,就像一滴寒露凝聚在眼中。
小七眉頭一皺,上前一步,伸指擦去她臉頰上的淚痕,不悅道:“好端端地怎麼流淚了?是這裏太冷了嗎?”
若水對他搖了搖頭,微笑道:“不用擔心,我沒事!是這首曲子太令我動容了。”
“曲子?”
聽她這麼一說,就連兀立汗的眉毛大大地一跳,他再也抑製不住露出激動的表情,大步朝若水走了過來。
“這麼說,這左邊石門上刻的也是一部曲譜嘍?太子妃,你居然能看得懂這首樂譜?”他激動地搓著雙手,期盼的眼神毫不掩飾的落在若水的臉上。
他實在是太激動了,連雙手都忍不住地發起抖來。
故老相傳,這個古塤和這個陵墓中埋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從來無人發掘出來的秘密。
傳說中,用古塤吹奏石門上的樂譜,就可以打開這所石門。
傳說中,這個石門的後麵,有一個驚天的秘密。
傳說中,得到這個秘密者得天下!
可是,多少年又多少年過去了,這個秘密在他們南越國的皇族中代代相傳,卻從來沒有人能夠解破,更沒有人能夠進到這座陵墓的石門之中。
他們曾經把左邊這所石門上的花樣拓了下來,然後召集了無數聰明才智之人一起研究,卻無人能夠看懂。
其中也有人提議說,既然右邊石門上刻的是一首樂譜,說不定這左麵石門上刻的也是一首樂譜。於是,南越國的曆代皇族也曾經秘密召集了四國最富盛名的製樂大師,來共同參研,可這些製樂大師們卻紛紛搖頭。
所有人都認為這不過是一幅充滿易趣的蟲鳥圖而已,而絕不是什麼樂譜。
久而久之,就連南越國的的皇族都對“用古塤準確按照這個樂譜,可以打開石門”的傳說產生了懷疑,要不是因為用長生天發誓遵守一定遵守的祖訓,說不定好好幾百年前,祖先們就放棄尋找那個能夠吹響古塤,並且認得個樂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