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做的她都做了,剩下來的,就要靠小王爺自身的生理機能和他體內的毒性做鬥爭。
她相信,小王爺一定能醒過來!
因為他是這麼熱情這麼有活力的,像他這樣的男人,絕不會這麼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
裴錢大夫直到這時,才想明白了若水的用意所在,他臉上露出由衷地欽佩之色。
而兀立汗和桑吉等人,都屏著呼吸,兩隻眼睛緊緊地看住小王爺。
在這一片凝重的氣氛中,沒有人注意到,帳篷裏何時多了一個人。
那個人悄無聲息地走到若水身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雖然小七一個字也沒說,但他身上那熟悉的氣息,給了若水極大的撫慰和安寧,讓她焦躁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拓跋小王爺身上。
隻見他一動不動的身體突然輕輕一顫,青白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了血色。
原來平緩無波的胸膛也慢慢恢複了起伏波動。
眾人的眼睛全都快瞪出眼珠子來了。
拓跋小王爺服下了這致命的毒丸,倒像是要活過來了?
這怎麼可能?
可是,不可能的事正在變得可能!
拓跋小王爺的呼氣之聲正在加重,胸脯的起伏也越來越是有力,毫無臉色的臉上越來越紅,最後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就在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的時候。
拓跋小王爺突然上身一立,直挺挺地坐起身來,一張口,“噗”地一聲,噴出一大口血來。
“王兒!”
“小王爺!”
驚呼聲頻起。
兀立汗一個虎步上前,扶住了拓跋小王爺的身體,一張素日沉靜無比的臉上再也掩不住心慌意亂。
桑吉的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馬上就要從腔子裏跳出來一般。
若水見狀,卻鬆了口氣,她沒有去看小王爺的臉色,而是凝目打量著拓跋小王爺噴出來的那口鮮血。
那血的顏色鮮豔異常,像是隱隱散發著光芒,讓人一見之下,隻覺得觸目心驚。
若水心裏放下了一塊大石。
小王爺服下去的相思劇毒,全都裹在了這一口血之中,盡數排了出來。
而他的身體機能也由於這劇毒之物的強烈刺激,恢複了正常的功能。
也就是說,拓跋小王爺已經平安無恙了。
她抬起眼,果然看到拓跋小王爺剛才赤紅色的臉龐已經恢複了正常的血色,長長的眼睫閃動,顯然正準備睜開眼來。
兀立汗神情激動無比,緊緊拉住小王爺的手,在他的耳邊一直叫道:“王兒!王兒!你要醒了麼?”
隨著他一聲聲的呼喚,拓跋小王爺身子一動,終於睜開眼來。
“父王……”他張了張嘴,輕喚一聲,氣息雖弱,卻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兀立汗大喜,兩行老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猶自不覺,一把攬住小王爺,把他緊緊抱在懷裏。
“恭喜陛下,小王爺終於平安無事!”
周圍的人立刻齊唰唰地跪了下來,大聲叫道。
“嘶……”拓跋小王爺呲牙裂嘴地痛呼了一聲。
兀立汗這一抱,顯然碰到了他胸前的傷口。
兀立汗一驚,忙放開他,仔細打量他胸前的傷口,關切地問道:“好孩子,很痛麼?我馬上讓大夫們給你開一劑止痛藥。”
他忽然覺得臉頰癢癢的,用手一摸,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竟然流淚了,不禁有些尷尬。
他戎馬一生,性格粗豪,隻知殺人流血,從來不知道流汗為何物,今天竟然當著眾多臣民和屬下的麵前掉眼淚,傳出去真是丟他們草原男人的臉!
拓跋小王爺心中感動之極,他緊緊握住兀立汗的手,他知道父王是極好麵子的人,故作不知此事,微笑道:“父王,我沒事,不疼。”
嘴裏說著話,他的目光卻不知不覺地往人群中瞧了過去,仿佛在尋找什麼人的模樣。
他記得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刻,曾經拉住她的手,想要在臨死前,把埋藏在心中許久的話,通通告訴她。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陷入了昏迷。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卻又奇跡般地活了過來。
她呢?那個自己中箭之後,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姑娘呢?
她怎麼不見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了兩圈,心裏越來越是失望。
岡拉梅朵,你為什麼不在我身邊?
兀立汗看到小王爺這般神色,怎會不知他的心事。
他向剛才若水站立之處瞧去,發現她果然不見了。
“王兒,你先養好身體,其他的事,以後有父王為你做主。”他沉聲說道。
拓跋小王爺和桑吉都是心中一震。
皇帝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在向兒子做保證嗎?
他要幫兒子把那個太子妃從東黎國的太子殿下手裏奪過來嗎?
桑吉的頭不由得埋得低低的,幾乎觸到了地麵。
小王爺的眼中卻迸射出一抹光亮,像是瞬間恢複了勃勃生機。
“不,父王,我要靠我自己,去贏得她的心,否則,我寧可不要!”
他神情堅定地說道,目光看向帳篷外麵,仿佛穿透了那道厚厚的屏幛,看到了心中的渴望。
“好孩子。”兀立汗嗬嗬一笑,不再多說。
在城樓之上,小七和若水正並肩而立,望著城外。
叛軍們幾乎已經全都染上了若水的癢藥,現在潰不成軍,完全失去了攻城的能力,甚至自保也不可得。
如果他們乘勢而出,叛軍們絕對一個也逃脫不掉。
可是桑吉卻並未下令出擊,他怕自己手下的禁衛軍們也沾染上那可怕的癢藥,所以下令堅守城門。
“小七,你可查到了麼?”若水微微側頭,看向身邊的小七。
“是。”小七吸一口氣,扳著她的肩膀,凝視她的雙眼道:“水兒,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任何事,咱們都不要攪進他們南越國的混水中去。”
“哦?你的意思是,那救走巴特爾的……是他們南越國的皇族?”
若水目光閃動,一下子就猜出了幾分。
小七不禁搖頭。
他的水兒真是聰穎靈透,天下無人能及。
自己隻是提了一句,她就猜出了七八分。
“不錯,我一路隨著你在巴特爾身上留下的印跡追蹤,發現那人帶著巴特爾,竟然不是逃向城外,而是,逃入了他們南越國的皇宮。”
小七麵沉似水,一臉凝重地說道。
進了皇宮?
若水的眉梢一挑。
在被叛軍重重圍城之時,那神秘人突然出現在內城,已經是形跡可疑。他萬萬想不到巴特爾身上會被自己下了追蹤的秘藥,故而肯定是帶著巴特爾回到他認為最安全的所在。
這說明了什麼?
此人必是南越皇族,而且和巴特爾早有勾結。
二人想必布置妥當,理應外合,意圖打兀立汗一個出其不意。
沒想到卻被自己破壞了全盤計劃。
怪不得他必要殺自己而後快。
那連珠三箭,箭箭凶狠奪命,要不是拓跋小王爺舍命相救,自己絕對活不到此時此刻。
想到這裏,若水咬住下唇,仰起臉來,看著遠處烏雲翻滾的天空。
“小七,你看,暴風雨就快要來了!”
她極目遠望,看著戰亂過後滿目蒼夷的南越國都城,微微笑了笑。
“我們身處在這座都城裏,又卷入了風雲之中,你覺得我們還可以避開嗎?”
今天的一切,早已經在她答應拓跋小王爺南越國之約的時候就已經被冥冥注定了。不是他們有心要攪入這場南越國皇宮風波之中,而是在席卷一切的風雨之中,根本避無可避。
小七轉頭看著她:“那你打算怎麼辦?”
若水沉吟道:“小七,我們之所以到南越國都城來,原本是為了履行一個約定。可是現在……”她的眼睛微微一眯,看向南越皇宮的方向。
“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人想混水摸魚,我偏要讓他摸個兩手空空!”
“好!”小七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縫,“我不但要讓他兩手空空,還要親手剁掉他的雙手!水兒,任何想要害你的人,我都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現在思及剛才驚險之極的一幕,還是覺得心驚肉跳。
他伸手右臂,攬住她的肩膀,把她牢牢圈在自己的懷中。
隻有這樣,他才感覺到,她就在自己身邊。
若水心中感動,伸臂還抱,兩人緊緊相擁,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幸福和愉悅。
過了好一會,小七才問道:“那……拓跋小子沒事了吧?”
“嗯。”若水點了下頭:“小王爺的體質很好,那連珠箭雖然厲害,卻並未射中小王爺的要害。它的厲害之處在於它的暗勁傷人,我已經消除了它的暗勁,小王爺他平安無恙了。相信,用不了兩天他就會活蹦亂跳的。”
小七卻沉默不語,似乎在思索一個問題。
若水眨了眨眼,笑道:“小七,你是在想如何還他這個人情債嗎?”
“是。”小七坦然承認,“他救了你,你也救了他,可我還是覺得欠了他一個情。他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他,可是他最想要的,我卻絕對不讓!水兒,等他恢複了健康,找回古塤,你就盡快履行承諾,咱們在這兒已經逗留了不短的時間,父王的解藥還一無蹤跡,還有我的娘親……”
若水抬起手指,輕輕撫了撫他糾結在一起的眉頭。“小七,我明白的。你放心,你既然已經查出了線索就在皇宮,那事實的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小七把她的手握在掌中,“你要我去把那個偷塤的賊人揪出來嗎?”
“不!”若水搖搖頭,目光微微閃動,露出狡黠的笑容。
“既然這是他們南越國的家事,就讓南越國的皇帝陛下去操心好了。我相信,隻要把這條線索告訴他,他心中定會有數。”
不錯!這倒是個好法子!
既能置身事外,又能隔岸觀火。
小七讚許地對若水微微一笑。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得身後有腳步聲急促地傳來。
“皇帝陛下有請東黎國太子和太子妃,有要事相商。”
“好,我們這就過去。”二人對視一笑。
……
“你說什麼?你說有人劫走了巴特爾,並且潛入了皇宮之中?”
聽了小七的話,兀立汗的兩叢大胡子吹得高高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一臉的不以為然。
“不錯,千真萬確。”小七神色淡然地答道。
“不可能!不可能!”兀立汗搖著腦袋,懷疑地看向小七,像是在琢磨他話中的真實性。
小七反而閉上了嘴,一言不發。
看到小七這樣的反應,兀立汗倒拿不準了,他皺著眉頭,在屋裏大步地徘徊,嘴裏嘟嘟囔囔,仿佛在念叨著一個人名,然後又搖頭否決。
“不,不會是他。”
小七和若水都不說話,看著兀立汗像個困獸似的在室內遊走。
兀立汗突然停下了腳步,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大聲道:“來人!”
“在!”馬上有侍從在門外答應。
“速傳昆布王爺進宮前來見我!”兀立汗像是下了決心,毅然吩咐道。
小七和若水對視一眼。
剛才兀立汗口中念叨的人名,正是昆布!
這昆布究竟是何人?
……
南越國都城的叛亂在短短半日的時間內,就得到了平定。
那些中了若水癢癢粉的叛軍們,別說是打滾了,基本上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了,要不是他們時不時的哼哼兩聲,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城樓前躺了一地的屍體呢。
裴絨部帶著他的援軍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情景。
皇宮內城的城樓前,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
每個人的身上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仔細一看,別說衣服了,連皮都給硬生生的扯下來一層,就好像受了剝皮的酷刑一樣,讓人一見之下,不禁毛骨悚然。
“這是怎麼回事?”
裴絨部大惑不解。
不是說巴特爾在都城發動了叛亂嗎?
那麼現在躺在地上的這些士兵們,到底是兀立汗的還是叛軍的啊?
從服飾上已經辨認不出來了,不過從緊閉的宮城大門和城樓上飄揚的象征兀立汗皇權的“狼頭”王旗來看,裴絨部很快就斷定,地上的這些應該是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