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寸步不離他二人身邊,這紅衣少女自然是無隙可乘,可偏偏她提出來的比試方法,不限時間,不限地點!
也就是她,隻要她心情好,她隨時可以出現在三人身邊下毒!
這樣豈不是等於把自己三人從此之後牢牢捆綁在一起,不得有片刻分離?
這個狡黠的毒丫頭!
若水正自沉吟未答,老八已經忍不住叫了起來。
“喂,毒丫頭,我說你的臉皮能不能再厚一點啊!我和我七哥都不懂毒術,防毒的手段自然比不上你,你來毒我們算是什麼本事!”
紅衣少女哼了一聲,理直氣壯地回答道:“這是我和你七嫂之間的比試,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來指手劃腳?你要是不服,就來和我比試一下!否則,就給我閉上嘴巴,哪涼快哪呆著去!”
老八被她的這番強詞奪理的話氣得說不出話來,而小七則淡淡地看了紅衣少女一眼,然後視線落在了若水的臉上。
若水笑吟吟地對小七點了點頭。
小七的目光中微露不解。
對於若水他向來是有信心的,可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若水會如此遷就這個紅衣少女。要是以若水的手段,她要是想讓這紅衣少女消失得無聲無息,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他始終覺得這個紅衣少女的行事手段太過偏激太毒了些,如果是他,他絕對會殺伐果決,毫不留情。
若水像是看出了小七的心思,她對著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擅自出手,然後把視線轉回紅衣少女身上。
“珊瑚姑娘,我答應你!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希望你能夠答應!”
紅衣少女一愣,問道:“你說,什麼要求?”
若水站起身來,環視了一眼滿目瘡痍的焦土,沉聲說道:“現在,我有一件比和你比試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要去找出屠戮了這個部落的凶手,至於我和你的比試,等我找到凶手,為部落裏的人報了仇,再正式開始!”
她的雙拳不由自主握得緊緊的,嘴角也抿成了一條縫兒。
紅衣少女的臉上登時露出敬佩的神情,她的目光也隨著若水環視著周圍,顯然也看出這裏發生了一場大慘劇,忍不住說道:“你要去找凶手?好!我答應你,等你找到了凶手,報了仇,咱們再正式開始比試。”
若水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笑了起來。
這個紅衣少女雖然說看上去歹毒了一些,但是心思單純,這次隻要贏了她,讓她拜自己為師,她有把握將紅衣少女這種偏激的行事手段給扭轉過來,免得她之後再做出害人害己的事。
她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放在那紅衣少女的鼻前,讓她嗅了嗅。
紅衣少女一聞之下,登時連打了幾個噴嚏,覺得身上力氣漸複。
她心中駭然,沒想到若水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解了自己的軟筋散。
“你的毒,我已經給你解了,還賴在地上不起來麼?”若水瞥她一眼,淡淡地道。
紅衣少女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
老八登時渾身一抖,手中的兔肉都掉了在地上,嘴巴張得大大的,滿臉的警備之色。
紅衣少女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放心,你七嫂既然答應和我比試,我也言出必諾。在你們追尋殺手的這段時間,我不會再找你麻煩了,你可以安心的睡覺了!”
老八張了張嘴巴,又閉上了。
他覺得心中鬱悶無比,不解地看向若水。
他真的不明白,憑若水的毒技不知道要比這個毒丫頭高出多少,她明明已經製得這毒丫頭動彈不得,隻要再動動手指頭就能讓這個毒丫頭永遠變成一具不能說話的屍體,可她為什麼還要答應跟這毒丫頭比試呢?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若水卻對他懷疑的目光置之不理。
她和小七,帶著老八一起,把一些沒有被燒毀的帳篷材料,在不遠處搭起了一個簡陋的帳篷,而朵拉姆西此時正躺在帳篷中央。
隻見她的眉毛皺得緊緊的,雙拳緊握,身體也蜷縮在一起,好像正在做一個噩夢,並在夢中經曆著什麼可怕的事情。
若水把小七和老八都打了發出去,隻留了紅衣少女在身邊。
她用溫水幫朵拉姆輕輕地擦拭著身體。
朵拉姆的身上有些擦傷,也有些燒傷,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傷痕,這使得若水的心不由放了下來。
朵拉姆並沒有經曆那種對女人來說殘忍無比的事情,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而紅衣少女在若水給朵拉姆擦拭身體的時候,一直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脖子,不讓任何東西碰觸到她後腦勺上的腫塊。
“她為什麼還不醒?是因為她後腦的這個腫塊嗎?”
等若水給朵拉姆擦完身體,紅衣少女又小心翼翼地把朵拉姆扶倒,讓她側臥著,然後輕輕的撥開她腦後濃密的發絲,露出一個雞蛋大小的腫塊,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若水曾經囑咐她,讓她一定不要碰觸。
若水正在清水中搓洗著帕子,聞言點了點頭。
“不錯,她的頭部曾經遭受過重擊,裏麵存有淤血,而且壓迫了她的神經,所以一時之間她醒不過來,等一會兒我幫她施針,清除掉她腦部的淤血,她就會醒了。可是,不知道她清醒過來以後,能不能接受這樣殘酷的打擊……”
若水的聲音越說越輕,目光擔憂地落在朵拉姆的臉上。
這也是她一直遲遲沒有為朵拉姆施針拔出淤血的原因。
或許昏迷不醒,對於朵拉姆來說,也是一個暫時的解脫。
紅衣少女輕輕地把朵拉姆的發絲整理好,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若水說道:“不管她能不能接受,事情已經發生了,難道你想讓她一直這樣昏迷不醒,永遠沉浸在噩夢當中嗎?你應該早點把她救醒,再帶她一起找到殺手,幫她和她的族人報仇!然後再找一個部落接收她,不就行了嗎?”
若水聽得她說天真直率,但也不無道理,微微點頭,道:“你說的不錯。”
紅衣少女得意洋洋地道:“可不是嘛!她要是一直昏迷不醒,難道你就一直把她帶在身邊不成?別忘了咱們還有比試呢,你帶著她,那她算是你這邊的人,還是我這邊的人啊?我可不要這個拖累鬼,這樣我非輸不可!”
這丫頭怎麼不管什麼時候都隻想著比試啊!
若水看了她一眼,“我要幫她施針,你乖乖地在一邊坐著,別吵我。”
紅衣少女點頭答應,神情卻很是好奇,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若水抽出食指上纏繞的金針,張了張嘴巴,剛想說話,突然想起若水的吩咐,趕緊抬手掩住了口。
她那股天真爛漫的模樣看得若水微微一笑,隨後她收住笑意,盤膝坐在朵拉姆的身旁,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打了開來,一排十餘枚銀針整整齊齊,每枚銀針都不過一寸長短,閃閃發光。
紅衣少女忍不住湊上前來,對著那一排細如牛毛的小針仔細打量,若水見她好幾次欲言又止,便笑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一會兒我施針的時候,你切莫出聲。”
“你、你還會醫術啊?這麼短的針要用來做什麼,繡花麼?”紅衣少女一臉驚奇地道,伸手想摸摸那些銀針。
“別碰!”若水一聲輕喝。
紅衣少女愕然抬頭,道:“怎麼了?我隻是想摸一下,又不是想下毒。我答應過你,正式比試之前不用毒,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她用牙齒咬住下唇,臉上神情又是氣憤又是委屈。
“不是,我信你。”若水對她莞爾一笑,拿起那盒銀針,解釋道:“隻是這些銀針我用沸水煮過,消過毒,你還沒有淨手,如果碰了這些針,手上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就會傳到銀針上,我再幫朵拉姆施針的時候,這些東西就會順著銀針進入她的體內,對她的身體產生危害。懂了麼?”
紅衣少女睜著圓圓的眼睛,翻來覆去地看著自己潔白如玉的纖纖玉指,“我手上幹淨的很,沒毒!”
“有一種東西,叫細菌,是我們肉眼看不見的。但是看不見,就不代表它不存在。我說的不幹淨的東西,就是它。”
若水耐心地道,見紅衣少女張口欲問,說道:“細菌是什麼,以後我再告訴你。現在我要施針了,你別再說話。”
紅色少女簡直快好奇死了,她這種喜歡用毒的人一聽到新的毒質,總是會感到格外的興奮。
尤其是聽若水說的這個什麼“細菌”,居然用眼睛看不見,那該是多麼神奇啊!
怪不得自己一連兩次著了眼前這美貌少女的道兒渾然不覺,她用的毒肯定就是這個叫“細菌”的,自己從未聽聞的東西。
她聽到若水的話中之意,顯然是準備把這個叫細菌的毒物詳細地告訴自己,登時對若水大是感激,眼中露出激動的神色。
他們唐門之中,大夥兒全都精心鑽研毒術,每個人的毒技都有獨到之處,卻秘不傳人,除非是正式拜師。
她是連拜了四任師傅,集四家之所長,才有今天的毒術成果。
紅衣少女本來以為憑自己的毒術,雖然不一定天下無敵,也卻定是少有人及!沒想到偏偏遇到了若水,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敗於若水手下,讓她由不服,到驚訝,再聽到若水的這些聞所未聞的言論,一下子勾起了她全部的好奇心。
她兩隻眼睛亮閃閃的,眨也不眨地看著若水幫朵拉姆施針。
越看她越是歎服,隻覺得這美貌少女不但毒術深不可測,就連醫術也嫻熟無比,她用針的手法,她更是從所未見。
若水幫朵拉姆排出後腦淤血,使用的是毫針之法,用來疏通體內血脈最為有效,但它的手法極為繁複,必須要將每枚銀針的力度深淺拿捏得分毫不差,才會見效,如果下針稍有差遲,隻怕立時就會送了病人的性命,所以就連若水等閑也不敢嚐試。
如果是在現代,她會選擇用開顱法來為朵拉姆治療。可是現在,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之下,若水唯有賭上一賭,她相信自己的針炙之術,一定可以讓朵拉姆清醒過來。
紅衣少女見若水神色凝重,更是大氣兒也不敢透。
過了一會兒,她悄悄地把視線從若水的臉上移向朵拉姆,突然身子一顫,驀然瞪大了雙眼。
隻見朵拉姆的雙耳中,緩緩地流出血來,血色深紫,夾雜著細小的血塊。
“她、她、她……中毒了,她、她要死了麼?”紅衣少女伸手指著朵拉姆,臉上全是驚恐,結結巴巴地道。
雙耳流血,分明是中毒的跡象啊!
若水見狀,繃緊的神經卻一下子鬆了下來,知道毫針之法見效,朵拉姆後腦中的淤血不久後就會順著雙耳盡數排出。
她取過濕帕幫朵拉姆細心地擦去血跡,然後將帕子投進清水裏,對那紅衣少女看了一眼。
“好了,她已經脫離了危險。她雙耳流血,並不是中毒,而是通過兩竅排出淤血,等她腦後的淤血排盡,過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了。”
若水的聲音有些低沉,心中低低地歎了口氣。
朵拉姆,她曾是那樣的熱情爛漫,無憂無慮,當她醒過來之後,看到眼前這滿目的蒼痍,她臉上那燦如春花的笑顏,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喂,喂,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說的那個細菌是什麼了吧?”紅衣少女從地上跳了起來,迫不及待地問道。
若水不答,端起木盆走了出去,把洗好的帕子晾在了帳篷外麵的一根木杆上。
紅衣少女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叫道:“喂,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我啊?”
若水把木盆裏的水遠遠地拋了出去,這才轉頭看著她。
“我不叫‘喂’,我的名字叫若水,年紀比你大些,你可以叫我,若水姐姐。”
紅衣少女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叫了一聲:“若水姐姐。”
若水笑著答應了一聲,直截了當地問道:“珊瑚,你姓什麼?”
紅衣少女落落大方地道:“我姓唐,叫唐珊瑚。”
若水點了點頭,又問道:“珊瑚,你為什麼非要和我比試毒術呢?比試的結果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你有幾成把握可以贏過我呢?”
她真的很好奇,這個唐珊瑚總是這麼糾纏不休,她究竟是為了老八,還是為了自己。
唐珊瑚歪頭想了想,昂起下巴:“五成!我有五成的把握……”
麵對若水笑盈盈的目光,她的臉不由一紅,小聲答道:“一成,好吧好吧,一成!”
“既然你隻有一成的希望可以贏過我,那為什麼還要那麼著急的跟我比試呢?”
“如果比試,我還有一成希望可以贏過你,如果不比,那我就連這一成的希望都沒有!”唐珊瑚回答得坦白幹脆,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上去清澈無比。
或許因為她的這份坦白和臉上的幾分純真,若水倒覺得自己漸漸的喜歡上這小姑娘的個性了。
而且若水相信,隻要她能跟在自己身邊,耳濡止染,自己一定可以把她行事偏激歹毒的性格給糾正過來。
她臉上的笑容親切而溫和:“如果你真的勝了我,你會怎麼辦?難道你真的非殺老八不可嗎?”
聞言,唐珊瑚馬上搖了搖頭,扁扁嘴巴。
“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想殺了他,我以為他和那壞人是一路貨色。但是後來,慢慢的我發現他好像也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壞,如果我真的要殺他的話,這一路上,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我就是想教訓他一下,他這個人,有的時候說的話實在是太討人厭了。若水姐姐,如果我真的贏了你的話,我要讓他最少三個月說不出話來。哈哈,你說,像老八這種這麼喜歡說話的人,要是讓他三個月不能說話,一定比殺了他還要痛苦吧!哈哈哈。”
唐珊瑚笑得很是歡快,若水聽了她的話,也不由笑出聲來。
這姑娘行事和說話的方式,實在孩子氣的緊,最要命的是,這個孩子氣的姑娘手裏卻掌握著可以隨時置他人於死地的劇毒手段。
如果以後要是讓她任憑自己的心意心情行事,還不知道要闖出什麼樣的禍事來呢。
所以若水決定,這一次比試,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讓她輸得心服口服。
兩人正在說話,隻聽到老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七嫂,快來吃飯,來嚐嚐小弟我的烤肉手藝,比七哥如何?”
若水剛剛答應了一聲,唐珊瑚已經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
“你們都烤了些什麼啊,讓我嚐嚐看,好不好吃?”
老八瞪她一眼,沒好氣地道:“我們烤的東西可難吃了,你最好別吃。”
唐珊瑚也鼓起了眼睛,不甘示弱地回道:“哼,你越是不想讓我吃,我就越要多吃一點,氣死你!”說完,伸手便去拿架子上的烤肉。
老八也不阻止,意態閑閑地道:“你吃吧,多吃點!告訴你,這肉裏麵我下了毒,隻要你中了毒,我們可就算是贏了。”
“嘁!”唐珊瑚不屑地對老八翻翻白眼,張口咬了一塊烤肉,嚼了嚼,眯起眼睛咽了下去,滿不在乎地說道:
“我和你們的比試還沒正式開始呢,你們這些東黎人雖然挺討厭的,但說話還算講信用。你不用嚇唬我,就算你在肉裏麵下了毒,告訴你,就憑你這點下毒的手段,我能像吃鹽似的,把你的毒全吃了也不會有半點事!你信不信?”
老八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用眼睛用力瞪著唐珊瑚。
唐珊瑚嘻嘻一笑,繼續往嘴裏送著烤肉,邊吃邊讚:“好吃,真好吃!”
老八氣悶無比,哼了一聲,從架子上取過一隻烤兔腿,轉頭殷勤地遞給若水:“七嫂,這兔子腿是我烤的,比七哥烤的味道強多了,你快嚐嚐。”
小七聞言,臉色登時一沉,一言不發地取過另一隻兔腿,送到若水麵前。
若水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兄弟二人,無奈地搖搖頭。
剛才自己還覺得珊瑚孩子氣,可眼前的這兩個大男人,分明也是兩個大男孩!
她嫣然一笑,伸手接過了小七手中的烤兔腿,對老八抱歉地笑了笑,然後坐在小七的身邊,邊吃著烤肉,邊和他說了下朵拉姆的情況。
老八努力掩住眼中的失落之色,看著手中金黃燦燦的兔腿,自我解嘲道:“我老八難得烤出這麼精彩的兔肉,你們不吃,是你們沒口福,我自己吃!”
他把兔腿送到口邊,正張嘴欲咬,突然旁邊伸出來一隻纖纖素手,夾手奪過他的兔子腿,送到自己的嘴裏,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
“你、你……那兔子腿是我的!”老八目瞪口呆地看著唐珊瑚,簡直想不出來,這姑娘的臉皮怎麼會這麼厚。
“吃的就是你的!”唐珊瑚得意地揚了揚兔腿,挑眉道:“怎麼樣?你不是要下毒嗎?你下啊,來毒死我啊!”
小七和若水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都覺得好笑。
不知道為什麼,對著老八和唐珊瑚,倆人均有一種帶著孩子的奇怪感覺。
吃飽喝足以後,小七開始詢問老八他那天來到部落以後所碰到的情景。
“我知道,我知道。”唐珊瑚搶著回答道:“他是昨天早上才來到的這個部落呢,離得遠遠的他就看到了你們,然後就像個瘋子似的追在你們的身後又跑又跳的,可惜你們的馬跑得太快了,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小七和若水不由麵麵相覷,這麼說他們昨天早上聽到了老八的聲音,並不是幻覺。
老八一臉幽怨地看著二人。
“七哥七嫂,你們是不是故意的啊!我一路叫,你們就一路跑。我的馬被這個毒丫頭給偷了,一路上都是兩條腿走過來的,而且整整兩天都沒吃東西了,隻追了一會兒就再也沒了力氣,隻看到你們的背影越來越遠,後來,我就遇上了那個叫朵拉姆的姑娘。”
老八說著,朝帳篷那邊看了一眼。
“後來呢?”若水聽到他聲音變得沉重起來,追問道。
“後來,那個叫朵拉姆的姑娘告訴我,說你們倆隻是出去遊玩,晚上就會回來,她還熱情地邀請我到她的部落裏去,我當然愉快地答應了,想著等一等你們就會回來,誰知道,我等到的卻是一群馬賊,或者,應該說是‘狼盜’!”
老八一下子握緊了拳頭,握得緊緊的。
“那你看清楚他們的長相了嗎?”小七臉色凝重地問道。
老八搖了搖頭,“那群人全部都戴著麵具,見到人,一句話也不說,抽出馬刀就砍,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還是小孩,一個都不放過。行事作風狠辣之極,看上去不像是來打劫的,反倒像是來尋仇的,而且他們的進退有度,很有章法,看起來應該是受過嚴格的騎兵訓練。”
“受過訓練的騎兵?”若水喃喃地重複,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信息。
“是。”老八點頭道:“我身上中了那毒丫頭的毒,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隻能拉著朵拉姆東躲西藏。可是那群狼盜實在太狠了,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要不是我靈機一動,拉著朵拉姆躲在馬糞堆裏,說不定,你們現在看到的小弟我,也早就被燒成一根焦炭了。”
老八心有餘悸地縮了下脖子,突然轉頭看向唐珊瑚,叫道:“喂,毒丫頭,你不是一直跟著我的嗎?在那種情況下,為什麼你就眼睜睜地看著,而不出手相救?你不是常常吹噓你的毒術有多了得嗎?那正是你出手的機會呀!你要是一出手,說不定那夥如狼似虎的強盜全被你給毒趴下了呢!這樣的話部落也不用被屠戮的隻剩下一個人了。”
他神色中滿是憤憤不平,眸中透中怒意,狠狠地瞪著唐珊瑚。
小七和若水的想法也和老八一樣,看著唐珊瑚的目光中透出疑問之意。
尤其是若水,她了解唐珊瑚的毒技,更不願意相信這個心思單純的小姑娘會有這種見死不救的歹毒心腸。
老八說的沒錯,隻要當時唐珊瑚願意出手相救的話,這個善良熱情的牧人部落絕也不會遭此滅頂之災,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隻剩下朵拉姆一個人。
唐珊瑚被眾人帶著疑問和責難的視線看得臉上漸漸熱了起來。
她終於忍耐不住,惱羞成怒地跳起身來,伸手指著老八,大聲叫道,“關你什麼事!我想救人就救人,不想救人就不救,他們和我非親非故,我憑什麼一定要出手救他們?”
她這番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可是話一出口,她就在若水的臉上看到了明顯的失望之色,身上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
當若水把目光轉開不再看她,唐珊瑚心裏忍不住焦急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好吧好吧,我承認,其實昨天晚上,我什麼都沒看到。”
“你胡說!”老八怪叫起來,一臉地不信:“你不是像吊靴鬼一樣緊緊跟在我後麵嗎?怎麼可能什麼都沒看到?我看你就是個膽小鬼,貪生怕死,冷血無情!你巴不得我也像這些牧民一樣,全死在狼盜的手裏,是不是?”
“你才胡說八道,我說沒看見就是沒看見!”唐珊瑚氣得臉色通紅,想衝上前去跟老八動手,小七一抬手,一縷銀光激射而出,登時讓她阻住了腳步。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唐珊瑚隻看到眼前銀光一閃而過,連暗器的聲音都沒聽到半點,馬上就意識到,這個叫小七的男人武功著實深不可測,一臉忌憚地退後了一大步。
“兩個大男人合起來欺負我一個小姑娘,好不要臉,呸!”她跺跺腳,呸了一聲。
小七眸光冷冷地掃向她,一股凜厲的氣息噴薄而出,唐珊瑚隻覺得心中一寒,不由自主地避開了他的眼光,心想,這個男人好可怕!
“解藥!”小七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老八差點熱淚盈眶,他滿臉感激地看著小七。
還是七哥好啊!
若水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她隻顧著給朵拉姆治病,居然忘了老八的豬頭臉。
唐珊瑚氣呼呼地看著三人,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往地上一扔。
小七不等那樣東西落地,身形一晃,已經將那樣東西抄在手中。
“七哥,小心,這毒丫頭的東西有毒!”老八擔心地叫了出來。
小七又怎麼會想不到這點,他平平地攤開手掌,隻見一隻碧綠色的小瓷瓶在離他的手掌一寸之上,穩穩地懸立著,卻沒沾到他半點肌膚。
“七哥,你的內功居然這樣強了!”老八又驚又喜地叫道。
小七露的這一手功夫,叫做以氣禦物,純以內勁將小瓶控製在掌心之上。要知道這內力乃是無形無質的東西,竟然能夠控製住有形有質的物體,這份功夫足以稱得上是震世駭俗。
那唐珊瑚也是識貨之人,一時驚愕得張大了嘴巴,不敢震信地看著這一幕。
小七一臉的淡然:“這全是你七嫂的功勞,她幫我驅毒之後,我的內功進境便一日千裏。”
他目光投向若水,眼中全是柔情,和剛才看到唐珊瑚的冷厲截然不同。
唐珊瑚怔怔地瞧著,隻覺得這個方才還像冰山一樣冷漠不可攀的男人,轉瞬間化成了一股溫暖柔和的春風。
“水兒,你瞧這解藥可用嗎?”小七把掌心中托著的小瓷瓶往若水眼前一送。
若水展顏一笑,伸手去拿瓷瓶。
“小心!”小七和老八同時出聲。
唐珊瑚則不屑地撇了撇嘴,輕哼一聲。
若水毫不在意地拿起瓷瓶,拔開瓶塞,輕輕一嗅,便道:“不錯,連服三顆,一個時辰之後,老八,你的容貌就會盡複舊觀。”
說完,她一揚手,將小瓷瓶向老八拋去。
老八下意識地接住,又猛然意識到這小瓷瓶乃是那周身是毒的丫頭之物,嚇得手一顫,又險險丟了出去。
若水抿唇一笑,道:“這瓶子無毒。珊瑚雖然擅於用毒,也不代表她的東西就一定有毒啊!”
唐珊瑚卻一臉的詫異之色,看著若水道:“你怎麼知道我這解藥的用法?”
若水向她眨了下眼:“我知道的東西還多著呢,唐姑娘,以後你跟著我,可要好好學習哦。”
“等你比試贏了我再說。”唐珊瑚嘀咕了一聲,恨恨地看向老八。
老八聽了若水的話,這才放心大膽地倒出三顆藥丸,送入口中,一揚脖咽了下去,撫了撫猶自腫脹的臉,露出怡然自得的笑容來。
“哼!”看到老八那陶醉臭美的模樣,唐珊瑚忍不住再次冷哼一聲。
“哼,什麼糖姑娘,苦姑娘!”老八也冷哼道:“七嫂,你用不著對她這麼客氣,她就是一個沒有半點人味的毒丫頭!見死不救,沒心沒肺!”
“你……你才沒有人味,沒心沒肺!”唐珊瑚氣得又要衝過去,但是被小七冷冷地瞥了一眼,登時一凜,隻是眼眶中充滿了淚水,胸脯劇烈地起伏著,顯得又是委屈又是憤怒。
若水見她神情有異,起身拉著她的手,柔聲道:“珊瑚,你別著急,慢慢說。”
“可是他們都不相信我!”唐珊瑚一臉控訴的看著小七和老八。
“我信你!”
落水隻說了三個字,就奇跡般的安撫了唐珊瑚焦躁的情緒。
她感激地看著若水,重重地點了點頭:“若水姐姐,你真好。”
等她心情平靜之後,就開始訴說昨天晚上自己的去向。
“我聽說草原上的牧人們一年都不洗一次澡,每次洗澡還要看時辰,好像要等什麼星星升起的時候才能夠到湖裏去洗浴。可是為了跟著那個討厭鬼,我已經兩天沒有洗澡了,身上又是沙子又是塵土,實在受不了,就趁著晚上沒人的時候,我偷偷跑到那個大湖裏去洗澡去了,衣服幹了我才回來的。等我回來的時候,這裏已經變成這樣了。我還以為這個討厭鬼也被那群狼盜給殺了呢!我在這片廢墟裏裏外外找了他好久都沒找著,誰知道他會躲到糞堆裏麵,真是髒死了,臭死了!”
說著連連揮動雙手,在鼻子麵前扇來扇去的。
“是啊,我又髒又臭的,那你還跟著我們幹什麼?又沒人拿刀子壓在你的脖子上,你要是嫌我髒嫌我臭,你就自己走啊!我告訴你,你剛才吃的烤肉,就是我這個又髒又臭的人,用著又髒又臭的東西給烤出來的呢!我看你倒是吃得挺香的,比我吃的都多,看來,你還是蠻喜歡又髒又臭的我啊!”
老八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瞅著唐珊瑚,一臉氣死人不償命的表情。
唐珊瑚聞言,立刻跳了起來,指著老八,咬牙道:“你別以為我和若水姐姐有了約定,這段時間就真的不敢動你……”
若水一伸手把唐珊瑚拉在自己身邊,讓她坐了下來,心平氣和地說道:。
“珊瑚,你忘了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嗎?有理不在聲高,你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並不是隻有靠毒技毒術這一條途徑。我自問毒術和武功並不在你之下,可是咱們處理問題的方式卻截然不同。可是有什麼不同之處呢?這段時間你既然決定跟我們在一起,不妨多用眼睛看看,也多動動腦子去思考。”
唐珊瑚是一個一根筋的人,若水讓她多看多想,她就真的想了好一會兒,又對著若水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認真地道,“你長得比我好看,他們就因為這個,才這麼聽你的話嗎?”
若水,小七,老八三人同時無語。
唐珊瑚被三個人的視線看得險險要惱羞成怒,若水忽然溫柔地一笑,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道:“沒關係,你想不出來就慢慢想,不用著急。”
老八在一邊怪叫起來:“七嫂,這毒丫頭全身都是毒的,你居然敢碰她?快過來洗洗手!”
話音剛落,唐珊瑚的怒目就狠狠甩了過來。
老八不在為意地聳聳肩,有若水在,他就半點也不怕這個毒丫頭。
小七淡淡地看了老八一眼:“吃飽了嗎?吃飽就去收拾東西,咱們明天就走。”
“去哪裏啊?”唐珊瑚和老八異口同聲的問道。
當意識到自己和對方說了同樣的話之後,兩人又開始不約而同地瞪視對方。
若水無奈地看了小七一眼,小七卻對老八和唐珊瑚視而不見。
這兩人還真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如果沒有人分開他們,這兩個人說不定會像鬥雞一樣,瞪著對方直到天亮。
若水對小七使了個眼色,伸手將唐珊瑚拉了起來:“走,珊瑚,咱們去看看朵拉姆醒過來沒有?”
唐珊瑚不甘不願的被若水拉走了,臨回頭還狠狠對老八甩了幾個飛刀。
失去了對手的老八也失去了興致,低頭乖乖地幫小七收拾東西。
浩瀚的星空下,小七和若水把部落中人的骨灰收集在一起,然後挖了個坑,為他們壘了一個墓地。
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個部落的名字,因此連墓碑也不能給他們立一塊。
看見若水的情緒有些低落,小七走過去,擁住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等朵拉姆醒過來以後,咱們問清楚部落的名字,再給他們立一塊碑,然後用狼盜們的鮮血來祭奠他們!”
若水用力點了點頭,她的目光看著遠方不知名的某處。
“小七,咱們一定要為他們報仇!雖然咱們隻有四個人,但我相信,咱們一定能打敗那群狼盜!隻是,他們來無影去無蹤,而這草原咱們又不認得路,去哪裏能找到他們呢?”
小七緊緊握著她的手,她的指尖冰涼,他用力握了握,將自己手心中的暖意傳遞給她。
“相信我,我一定能夠找到那群狼道的蹤影!既然他們幹出這種傷心害理的事情,老天爺一定不會讓他們就此逃脫,我相信他們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我絕不容許他們在草原上繼續這樣為惡下去,否則不知道還有多少個部落會遭到同樣悲慘的命運。無論如何,這一次,咱們一定要把這個草原上的毒瘤給徹底的割除!”
若水深深吸了口氣,覺得勇氣充滿了胸間。她剛想再說些什麼?就聽到唐珊瑚的聲音從帳篷裏傳了出來。
“若水姐姐,若水姐姐!你快過來看看,那個姑娘好像要醒過來了。”
若水本來以為朵拉姆至少還要睡上一夜的,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要醒過來了,連忙拉著小七,快步朝帳篷走去。
若水和小七走進帳篷的時候,朵拉姆剛好睜開眼睛。
她的眼神有些呆滯,隨後有些驚愕,分別在若水、小七和唐珊瑚的臉上掃過了一圈,臉上全是茫然,像是完全不認得幾人的模樣。
若水心中一緊,看朵拉姆現在的樣子,很像是短暫的失憶。
她蹲了下來,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朵拉姆的瞳孔和脈搏,覺得一切正常,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朵拉姆,我叫若水,他是小七,你還認得我們嗎?”若水輕聲問道。
朵拉姆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眼神還是呆呆愣愣的。
若水想了想,從白天給朵拉姆擦拭身體的時候找出來的一個荷包裏,拿出來一顆蜜漬烏梅,放到她的嘴裏,微笑道:“那你還記得這個味道嗎?”
朵拉姆的眼睛很快亮了起來,她想點頭,卻被若水阻止了。
“朵拉姆,你的頭部受傷了,現在還不能亂動,你試試看,現在可以說話嗎?”
朵拉姆的嘴唇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我記得你,你是若水姐姐,我把我最喜歡的一套衣服送給了你,蜜漬烏梅的味道很香,很甜,我很喜歡吃!”
若水笑著點了點頭,她拍了拍朵拉姆的手:“你認得我就好,現在你閉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覺,有什麼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她剛想起身,手上一緊,卻是被朵拉姆給拉住了,她回頭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滴淚珠從朵拉姆的眼角沁了出來。
“若水姐姐,我的族人們……他們、他們都不在了,是嗎?我看到那群強盜闖了進來,他們見人就殺,還放火燒了我們的氈包。達瓦……達瓦他帶著部落中的男人們在抵抗,但是,很快,他們都被殺了……若水姐姐,你告訴我,除了我還有別人活下來嗎?”
朵拉姆眼中的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雙眼卻一眨不眨地看著若水,她在等著若水的回答,卻又恐懼聽到那最讓她害怕的答案。
若水反握著她的手,用力握緊,眼睛不由自主地也紅了,喉頭更是哽住了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才好。
“他們全死了!整個部落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一個活人了!”
一個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說的那麼急,那麼快,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小七和若水臉色一變,同時向說話的人看去,想要阻止卻來不及了。
說話的人正是唐珊瑚。
朵拉姆身子一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一隻手,用力拉住了唐珊瑚的裙角,仰起臉,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小七眉峰一皺,手指微動,正要點了唐珊瑚的啞穴,阻住她再次開口,若水卻將他的手一拉,微微搖頭。
唐珊瑚蹲了下來,伸手雙手按在朵拉姆的雙肩上,一臉嚴肅地說道:“朵拉姆,你的部落裏,現在隻有你一個活人。但是,就因為隻有你一個人活下來,所以,你更要堅強的活著,你要代替你一百多個族人堅強的活下去!現在,你趕快把你的身體養好,因為我們打算去給你的族人們報仇,我們需要的英勇的戰士,而不是一個病殃殃的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