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拈了一塊玫瑰芙蓉香糕,正準備往嘴裏送去,忽地想起一事,問道:“楚王殿下,你說昨夜把我擄走的四個惡賊,是受人指使?”
“不錯。”他點點頭,這個笨丫頭,現在才想起來這個問題,不太遲了點麼?
“指使之人,可曾問出來了嗎?”他既然救了她,那四個家夥肯定落入了楚王的手裏,依他的性子,縱是鐵嘴銅牙,也會被他撬開嘴吧!
楚王搖了搖頭,不願多說。他不想讓她太過擔心,這等危險之事,總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昨日暗中施放飛刀之人,和昨夜擄我的那四人,可是一夥的?莫非同一個人派來的?”若水腦中靈光一閃,一下子想到了關鍵所在。
“或許。”楚王的回答模棱兩可,這丫頭得罪的人還當真不少。
若水見他閉了眼睛,一副不願多談的模樣,索性也不問了,隻是輕皺著眉頭,暗暗思忖。
車廂中一時安靜下來,隻有車輪壓在路上的轆轆聲,和馬蹄上的釘鐵踏在路麵上清脆整齊的噠噠聲,單調而枯燥。
若水想著想著,便覺得神困眼乏,合上眼睛,身子往後一靠,閉目養神。
楚王這才睜開眼來,目光中閃露溫柔,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這次送她回府,就像是送一隻羊入虎口一般,那丞相府表麵上看防衛森嚴,但是在江湖高手的眼中,便如無人之境,若是四獸的主子再次出手,自己要怎樣,才能保得她的安全?
他好看的雙眉緊緊皺了起來。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不顧一切地把她留在自己的府裏,隻有那才安全,隻有她在他的身邊,他才會徹底放下心來。
但是,現在的她好不容易不再對自己橫眉冷對,態度緩和,他不想再激怒她。
現在告訴她實情麼?
他張了張嘴,看著她一臉的倦容,又不忍打擾她的好眠
。
她昨夜受的驚嚇夠多了,且讓她好好休息一忽兒吧。
她曾答允為自己治腿,他明日便下帖請她過府治病,光明正大地見她,到時候尋個時機,再告訴她也不遲。
隻是今夜……不知那四獸的主人會不會有所行動,自己還是要想一個妥善的法子才好。
楚王也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與此同時,姚皇後的鳳儀宮中。
一個細白甜瓷的茶盞被猛地摔在大理石地麵上,熱茶瓷屑飛濺而出。
碧荷跪在地上,臉色蒼白,低垂著頭,被滾燙的茶珠濺到了臉上,強自忍住,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蠢貨!笨蛋!通通都該死!本宮讓你辦的事,就是這個結果?”姚皇後憤怒的聲音高亢尖銳,揚起手來,對著碧荷的臉就是重重一掌。
一聲脆響,碧荷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
她不敢稍動,繼續保持原來的跪姿,嘴角流下一道血痕,她也不敢擦拭,小聲道:“娘娘請息怒,是奴婢辦事不力,奴婢該死,請娘娘責罰。”
“你是該死!還有那四個家夥,全都該死!”姚皇後惱怒之極,對著碧荷又是重重一腳,把她踹倒在地。
碧荷身上雖痛,仍是爬起來繼續跪好,連連磕頭,道:“娘娘息怒,奴婢會安排下去,立刻取了那四人的性命,決不會留下活口,以免牽連到娘娘身上。”
“人已經被關進了大理寺,你以為這事會那麼容易辦?”姚皇後挑眉,隨後冷笑一聲,“哼!這四個不過是走狗奴才,死不足惜,他們的狗命,本宮毫不在意。隻不過,那人……”她皺眉沉吟。
“娘娘您請放心,那人絕對可靠,而且他並不知道娘娘您的身份。奴婢派的人,絕對會為娘娘保守秘密。”碧荷信誓旦旦地道,她偷瞧姚皇後的臉色,已經漸漸緩和下來,顯然心中已經另有了計較。
“那就好。”姚皇後輕舒口氣,眉頭又是一皺,道:“你說那梅山四獸被掛在城門口,還被割了那東西,可打聽到是什麼人做的?”
“下手的人沒有留下半點線索,隻不過……奴婢猜想,或許是、是那柳若水身邊的人。”碧荷小心翼翼的答道。
“那賤丫頭身邊會有這等高手?我卻不信。”姚皇後搖了搖頭,想了想,道:“碧荷,你說會不會是這四獸做的惡事太多,惹怒了某位高手,這才出手懲治,並將人掛在城門前示眾?”
碧荷眼前一亮,恭維道:“娘娘心思靈敏,或許真是如此。”
“卻不知那四獸得手了沒有?若是得了手,破了那丫頭的身,也算是為本宮稍稍出了這心頭之恨。碧荷,那賤丫頭現在何處?”姚皇後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稟娘娘,奴婢已經打聽過了,這柳若水現在並不在相府之中,據咱們派在柳相府的探子說道,今兒一大早,就不曾見過她出現,說不定,那四獸當真是擄了她出去,她現在何處,相府中卻無人知道,就連她的貼身丫環也不知曉。”
姚皇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那四獸雖蠢,倒也不是全然的廢物。不管他四人是否得手,本宮都安排下了妙計,對付那小賤人。那小賤人不在府裏?難不成被人救了去?又或是那四獸得了手,這小賤人自覺無顏見人,尋了短見?碧荷,你叫人時刻盯著,若是小賤人一回相府,速速回稟。”
“是,娘娘
。”碧荷看著姚皇後眼中露出的狠意,恭順地應道,“隻不知娘娘安排了什麼妙計來對付那柳若水?”
“附耳過來。”
姚皇後在碧荷耳邊低低囑咐了一陣,碧荷連連點頭。
“你現在就去安排,不管四獸是生是死,都要給本宮弄一份口供出來,還有,那兩個嬤嬤,一定要封好了她們的嘴巴!”姚皇後厲聲道。
“是,娘娘。”碧荷對著姚皇後又磕了個頭,這才起身,匆匆向外走去。
“柳若水,不管你是否還是完璧之身,本宮自有法子讓你變成殘花敗柳,哼!隻要你活著,本宮就會讓你比死了……更加難受!”姚皇後低低自語道。
碧荷腳下微微一頓,然後仿佛什麼也沒聽到,麵無表情地離開。
若水正在車中打盹兒,忽然覺得一直前進的馬車停了下來,隻聽得護衛的聲音低聲稟道:“啟稟王爺,前方不知何故,聚集了一大群人,堵住了道路,前進不得。”
楚王皺了下眉,輕聲吩咐道:“去打聽一下,出了什麼情況。”說完抬眼向若水瞧去,生怕驚醒了她。
哪知若水已經聽見,睜開雙眼,見楚王正一臉溫柔地看著自己,心中輕輕一顫,他的眼神總是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小七。
為了掩飾那抹異樣的感覺,她輕輕別開眼光,掀開車窗一側的簾子,向窗外瞧去。
果然看到前方聚集了好大一群百姓,烏壓壓地圍成了一個圈,堵住了路,人們的臉上都是激動憤怒的表情,叫罵著往圈子裏麵衝,而且人流還有越聚越多的趨勢,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過不多時,楚王派去的護衛擠得滿頭大汗的回來稟告道,說是前麵發生了騷亂,據說是今天早晨在城門口發現了四個赤條條沒穿衣服的男人,個個都被去了勢,高高地懸掛在城門口,經察探得知,這四個男人一死三活,竟然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盜,混號叫梅山四獸。
官府中曾派了無數人追捕四人,都被四人逃脫,卻不料會被人收拾成這般模樣掛在了城門口示眾。
大理寺派衙役們將尚還有氣的三獸解了下來,押往監牢待審,不料,在途中被群情激昂的百姓們攔了下來,這梅山四獸作惡多端,眾百姓恨之入骨,忍不住撲了上去,對著三獸拳打腳踢,手撕牙咬,恨不得把三獸活活吞吃到了肚中。
衙役們攔都攔不住,這三獸有今天的報應,也算是罪有應得,看著讓人解氣,但是上麵下了嚴令,這三獸一定要留住他們的性命,萬萬不能讓三人死了,隻好奮力阻攔,唯恐百姓們失手把三人痛毆至死。
那護衛說完,恭恭敬敬地站在車前,等著楚王的示下。
“速派人去宮中調一隊禦林軍來,驅散人群。”楚王擺了下手,“咱們繞道而行。”
那護衛答應了,吩咐車夫繞路,然後騎著快馬進宮傳訊去了。
若水把那護衛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這梅山四獸,莫不就是昨夜擄走自己的四人?
原來這四人的下場竟然是被剝光了衣衫,變成了太監,還高懸在城門口示眾!
不用想也知道,做這事為自己報仇出氣的,就是眼前的這位楚王。
這手段真是幹淨利落,毫不容情!
想到這裏,若水看向楚王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感激。
“楚王殿下……”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
隻說一句道謝的話,毫無誠意,可是,她要是不說,心中卻過意不去。
“你不必向本王道謝。”他看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本王隻是見不得這四獸作惡多端,這才出手懲治,何況,本王也隻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你……你是說,他們、他們……”若水聽出楚王的言下之色,失色道。
“不錯,他們想如何對你,本王就如何對他們!這四個該死的畜生!”他想起那幕後主指的黑手,狠狠咬了下牙。
她竟敢派人欺侮他最愛的姑娘,他會讓她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隻不過,一定不能操之過急,他還要繼續忍,忍到時機成熟,查明真相,抓住她的把柄,然後把她的勢力連根拔起,再然後……
他目光閃動,開始想著下一步的計劃如何進行。
若水悚然心驚,她幾乎不敢想像,自己落在那梅山四獸手中,會是怎樣一個淒慘的下場。
若不是楚王昨夜救了自己,那今天被剝光了衣服吊在城門口的就是自己!
試想一名大家閨秀,不但被人淩辱,還被吊在城門口寸縷不著的示眾,這是多大的羞辱,別說是一個閨中少女受不了這等汙辱,定會憤而自盡。就算是來自現代的自己,隻怕也承受不起!
這是生生要逼死自己的節奏啊!
這暗中主使的人,當真是心腸毒辣到極點,真不愧是最毒婦人心!
若水緊緊地握住拳,心中一陣一陣地後怕。
楚王看著她那逐漸發白的臉色,心中又憐又疼,情不自禁地想要擁她入懷相慰,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手臂輕輕一抬,又靜止不動。
若水心想,如果昨夜有小七在自己身邊,自己何至於受此羞辱!
一想到小七,她狠狠咬了下唇。
這暗中主使之人,已經呼之欲出,她一計不成,保不定還有後招,小七此時去向不明,若是她再派江湖人士來對付自己,該怎麼辦?
宮鬥什麼的軟刀子她不怕,她現在怕的就是硬碰硬,自己的身邊沒了小七這道屏障,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毫無自保之力。
她不由絞緊了雙眉,忖思對策。
楚王伸手取下細白青瓷茶壺,倒了一杯清茶,遞了給她。
若水正在沉思,順手接過,一飲而盡,茶水清香燙熱,餘香滿口,熱茶入腹,她隻覺變得冰冷的四肢漸漸回暖。
她抬眸看他,這才回過神來,他一個衣來伸手處處要人服侍的高貴皇子,居然親自倒茶給自己?而自己還老實不客氣地接過來喝了?
楚王沒有理會她詫異的眼神,從她手中取回空杯,續了茶,卻不給她。
“現在才知道怕了?”楚王斜她一眼,沒好氣地道。
若水噎了一下,她也知道自己那天表現得太過出彩,攪和了姚皇後的好事,她這樣對付自己,自己原本應該料到才是。
隻是她沒料到的是,時刻陪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小七……不見了。
“做人,有時候韜光養晦,比鋒芒畢露更能活得長久,暗藏鋒芒,隱而不發,未嚐不是明哲保身的好法子
。”楚王將茶杯放在自己唇邊,輕啜一口,神情淡然。
若水聞言,身子輕輕一震,仿佛想到了什麼,張大了眼睛看著他,楚王卻不再看她,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茶杯,輕輕轉動。
“你可會下棋?”楚王忽然問。
若水搖了搖頭,奇怪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不相幹的事。
“本王小時候曾經學過一段時間的棋藝。”楚王笑了笑,慢慢說道:“教我棋藝的師傅誇我天賦過人,進展極快,但是本王下來下去,卻總是贏不了師傅,讓我很是氣餒,後來,師傅才對我說,因我個性太強,事事爭先,鋒芒外露,他一眼就能看出我的意圖所在,他要我控製心性,含而不露,在雙方實力懸珠的時候,可以示之以弱,然後謀而後動,才能出其不意,一舉獲勝。本王聽了師傅的話,整整想了三天三夜,忽然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所在,從那以後,本王棋藝一日千裏,師傅他……再也不曾贏過本王。”
楚王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唇邊湧出淡淡的微笑,仿佛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
若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隻見他神態平和自然,淡定從容,不帶半點輕浮跋扈之氣,和他之前留給自己的印象大相徑庭。
他這話明裏是說棋,暗中卻是在指點自己如何做人。
事事爭先,鋒芒外露!
這八個字真是對她最中肯的考評,同時,也是她最大的弱點。
在她實力還遠遠及不上對手的時候,他提醒她要含而不露,謀而後動,這才是上上之策啊。
仿如醍醐灌頂,若水隻覺眼前豁然開朗,忍不住對他深深注視。
不得不說,說出這番話的楚王,實在是讓她刮目相看。
脫去了那層輕浮放蕩的外衣,他實則是個極其聰明睿智和心思慎密之人。
他的雙眸深幽如墨,閃爍著點點寒星,內蘊神光,倒是讓她越發地看不透了。
若水輕輕咬了下唇,他的這番話,如良師,如益友,實在是讓她獲益良多。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哪!
若水隻覺得他神秘莫測,不由地對他感到好奇起來,一雙探究的眸光在他身上盤旋往複,楚王坦然地任由她打量,隻是微笑不語。
這鬼丫頭終於肯正眼看著自己了。
她清澈如水的眼波在他的臉上逡巡著,他嘴角含笑,溫柔凝視著她,眼中脈脈含情。
蠢丫頭,你還認不出我是誰麼?
若水不由又是一陣迷惘,仿佛他是自己一個極熟悉極親近的人一般。
難道,他和若水的原身相識?
她開始從記憶中苦苦搜尋他的影子,可直想得頭都痛了,還是沒發現半點他的痕跡。
原身若水應該沒見過他。
難道……
心中一個模糊的念頭劃過,快得讓她抓不住。
“啊
!我知道了!”若水忽然眼前一亮,拍手輕叫一聲。
她猜出來了?
楚王的心怦然一跳,目含期待地看著她。
她現在對自己的反感已經消失,縱然是知道了真相,隻怕也不會惱了他罷?
“楚王殿下,你的腿……”若水的目光停在他的雙腿之上,秀眉向上挑起,聰明的止住了話頭。
她方才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他說的那番話,再想到他明明武功卓絕,在人前卻是一副行動不便的模樣,這豈不正是他說的示之以弱,暗藏鋒芒?
他這雙腿不能行走,一直坐在輪椅之中,隻怕是假的罷!
楚王輕輕吐出口氣,提在胸口的一顆心緩緩落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高興,他白她一眼,沒好氣地道:“姑娘果然是冰雪聰明,本王就這麼點秘密,也被你發現了。”
他話中有著淡淡的揶揄之意,若水忍不住抿唇一笑:“楚王殿下的秘密,可不僅僅隻有這一點罷。”
他這般處心積慮的偽裝自己,定有所圖,他暗中所藏的秘密……一定不少,自己還是少知道為妙!
楚王看著她綻如初花般的笑容,心中又愛又氣,這丫頭心思靈動,聰敏過人,可為什麼就偏偏看不出自己呢!
“楚王殿下,您的秘密既然被我發現了,不知楚王殿下會如何對付小女子?”若水忽然收了唇角的笑意,臉上露出一絲恐懼的神情。
楚王一眼就看出她眼眸深處含著隱隱笑意,雖淺,但落在楚王眼中,卻是再熟悉不過。
這鬼丫頭!又在捉弄人。
“我信你。”他目不轉瞬地看著她,輕輕吐出三個字。
不知怎地,這簡簡單單地三個字,卻帶著無與倫比的信任,讓若水心頭猛地一震,她情不自禁地抬眸看向他。
鬼丫頭,這天底下,你是我此生最信任的人,我願傾盡所有,隻為換你燦顏一笑!
他的眸光脈脈如訴,含著數不盡的柔情蜜意,若水一眼看去,便被他的眸光深深吸引,再也移不開眼。
她心神恍惚,不由輕輕叫了一聲:“小七。”
楚王身子一震,幾乎不敢相信地自己的耳朵,她、她認出他來了?
“嗯?”他試探著應了一聲,緩緩向她靠近,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中輕顫,卻並沒抽走。
這讓他的膽子又大了些,她肯讓自己握她的手,說明她沒惱。
他的心開始歡欣地跳動起來,伸出左臂,將她攬入懷中,兩人相距極近,近到看不清對方的麵容,她仰著頭,一雙眸子清亮中帶著迷茫,看著眼前那雙熟悉之極的眼睛,一顆心飄飄蕩蕩的,不知是夢非夢。
他的下巴在她光滑柔膩的臉頰上蹭了蹭,心裏覺得無比滿足,他閉上眼,靜靜享受這難得的柔情蜜意。
一股淡淡的藥香味縈繞在鼻端,若水輕輕吸了一口,藥氣直透入腦,她登時從迷朦的夢境中醒來,眨了下眼睛,頭向後一仰,定神看著眼前的臉龐。
該死的!
自己又被他的眼神蠱惑了!
他明明是楚王,自己怎地又把他當成了小七,難道是自己太過思念小七,居然產生了幻覺?
若水這才驚覺,自己竟然被他攬在懷裏,兩人親密相擁,登時又羞又惱,伸手用力一推,掙開了他的懷抱
。
“怎麼了?”楚王不意她這出其不意的一推,挑起了眉看著她。
方才還好端端地像個乖貓般偎在自己的懷裏,現在又凶惡得像隻張牙舞爪的小獅子?
自己又哪裏惹到她了?
若水氣得挑眉瞪眼,她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楚王。
昨夜發生的事情,自己還能找到理由,是因為自己中了旁人的毒香失了本性,才和他親熱纏綿,可今天自己明明是清醒的,怎麼會和他莫名其妙地擁抱起來!
她臉上發燒,眼中卻冒著熊熊的小火苗,恨不得在他臉上燒出個洞來。
他被她的怒氣看得莫名其妙。
伸手過去,想繼續拉她入懷,她卻猛地往後一縮,冷冷地道:“楚王殿下,請您自重!”
她又叫他楚王殿下了!
楚王擰起眉,不解地看著她,難道她方才,並沒有認出他來?
果然如此!
怪不得她又一下子變得冷若冰霜,凜然不可接近。
他輕而又輕地歎了口氣,自嘲地搖了搖頭。
“方才是本王唐突了姑娘,請姑娘不要見怪,你放心,以後如無你的允許,本王絕不會再碰你半根手指,本王可以向姑娘你保證。”他凝視她,正色說道。
若水定了定神,見他神情莊重,想起方才也不能全都怪他,明明是自己一時迷惑,才沒有拒絕,她抬起手,攏了下微微亂了的雲鬢,笑了笑。
“楚王殿下,你我二人如果想要和平相處,還是相守以禮為好。”
和他在車上這一番傾談,若水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如果他不對她存著非份之想,動手動腳,倒真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一言為定。”他唇邊湧出淡淡的笑意來。
“一言為定。”若水輕輕點頭,把頭轉向窗外,欣賞起窗外風景來。
她這般淡定從容的態度簡直讓楚王愛到了心裏去!
他知道自己容顏絕世,風姿無雙,比之八弟有過之而無不及,世間不知多少閨中少女,見了自己的容貌都為之目眩神迷,唯有這個鬼丫頭,絲毫不為自己容貌所惑,更不因自己的高貴地位而有半分動容傾心,自己唯一能迷惑住她的,就是眼中這屬於小七的款款深情。
可當她一旦清醒過來,馬上和自己拉開距離,端莊守禮,心神如鐵,竟不稍動。自己明明秀可奪人,她卻視而不見,一眼不向自己多瞧。
對自己的這番情意,磐石不可轉也。
自己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的目光也轉向窗外,眼角眉梢間盡是掩不住的笑意隱隱。
若水這時心平如水,她卻不知道,因為她的失蹤,已經在帝都裏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且說若水被擄,小桃一早發現小姐不在房內,心慌意亂之下,又不敢張揚,隻偷偷告訴了林姑姑,二人在若水房裏尋了半天也沒發現半點線索,都是又急又慌,不知如何是好
。
小桃想去稟報柳丞相,卻被林姑姑勸住,林姑姑畢竟年長識多,考慮事情比較周全,她勸小桃不要聲張此事,免得傳揚出去,汙了若水的閨閣清譽。
但是不知怎地,若水無故失蹤的消息還是走漏了風聲,很快就傳到了柳相的耳朵裏,而且鬧得全府皆知,整個相府因為若水的失蹤而亂成了一團。
柳相又氣又急,親自來到落霞閣中盤問,若水院中的仆婦們嚇得膽顫心驚,一個個跪在地上都說不知道若水的去向,小桃哭得眼睛腫成了核桃,抽抽答答地說,昨夜小姐好端端在房中睡覺,一大早卻不見了。
柳相到若水房中一看,見床上被褥淩亂,果然是睡過的模樣,但是活生生一個人怎麼會憑空消失?難道是出了意外?
他又焦急又擔心,把府裏所有的護院和下人們全都召集在一起,挨個審問,卻沒察問到半點線索,柳相氣得直瞪眼,大罵府裏的護院武士全是些沒用的飯桶,隻罵得護院們個個耷拉著腦袋抬不起頭來。
柳丞相無奈之下,隻好派出一些老成可靠之人出府暗裏尋找,他不敢明目張膽地搜尋,隻囑咐了家人暗中打聽,唯恐此事傳了出去,會毀了若水的清白名聲。
吳氏臉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心中別提有多得意,她覺得終於抓到了若水的痛處,恨不得把此事宣揚得滿帝都皆知,隻是柳丞相下了嚴令,此事不得泄露出一星半點,否則,所有人亂棍打死。
吳氏表麵答應,背地裏早就派了心腹出府,逢人便說柳家大小姐夜不歸宿,不知在何處私會男人的消息。她定要借著這樁事,讓柳若水身敗名裂!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隻不過短短一個多時辰的光景,柳大小姐不守婦德,半夜與人私通,至今尚未回府的小道消息就被帝都的百姓們炒得沸沸揚揚,幾乎盡人皆知。
眾人盡皆嘩然,誰都料想不到,隻不過是短短一日的功夫,前一日還被眾人交口讚譽的第一美人,一夜之間就變成了人人唾棄的風流放蕩之人,那些曾經在相府門前見過若水風姿的人,更是怎麼也不敢相信,瞧上去冰清玉潔、凜然不可侵犯的柳大小姐,會是眾人口中說的那種人!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許多好事之人紛紛向柳相府門前蜂湧而來,都想親眼瞧一瞧這位柳大小姐是否像傳聞中所說的那樣,與人私會,竟連家還未回。
有一些官員們聽了這個消息,在府中再也坐不住了,還有兩天便是柳大小姐的擇婿之期,自家兒子正在摩拳擦掌準備著,眼巴巴地盼著娶她為妻,如果這位柳大小姐真像眾人說的那樣行止不堪,那說什麼也不能讓這種不知廉恥的姑娘進了自己家的門,辱沒了自己家的清白門風!
更有一些素與柳相不睦的,聽了此事,頗覺興災樂禍,這等讓自己的政敵灰頭土臉的好戲,豈可錯過不瞧?
於是這些官員們,套車的套車,備馬的備馬,乘轎的乘轎,也一起向柳相府聚攏了去。
柳丞相坐在正堂,憂心無比,等著家人前來回報消息,吳氏做出一副賢妻的模樣,柔聲相慰,說是大小姐定然平安無事,請相爺不必擔心之類,又說道,說不定是大小姐夜裏有事偷著溜出府去,且多等些時候,她自個兒便會回來,話裏話外,字字都在暗指若水不守閨訓,夜半出府,敗壞了清譽。
柳丞相本來滿懷焦慮,為若水的安危擔心,聽吳氏這麼一說,顯然暗指若水行止不端,不由得火冒三丈,在桌上重重一拍,就要發怒。
偏偏在這時候,家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進來稟告,說是某某大人前來拜訪,某某王爺到府,現在一共有十幾位大人全都聚在了相府門口,等著相爺前去迎接,另外,府門外還圍攏了好大一群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