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想到姚皇後今天在太後宮裏出的那個醜,心中打了個突,這母女二人雖說心腸並不相同,但保不齊妙霞公主不聽她母後的話行事啊,萬一把自己騙到了某個地方,這宮中自己人生地疏,恐怕自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俗話說席無好席,宴無好宴,這公主殿下莫非安排下了一場鴻門宴,專等自己上門?
若水聽了也是一愣,她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公主卻打蛇隨棍上,真的邀自己去吃飯,難不成妙霞公主等候在這裏,就是專程想請自己去吃午飯的不成。
妙霞公主也呆了一呆,她也是萬萬沒想到若水會突然問了自己這麼一句話,倒像是猜中了自己心事一般,臉上微微一紅,答道:“是啊,如果柳姑娘不嫌棄本宮裏的廚子做飯難吃,就到本公主宮中用午膳吧。”
聞言,侯公公不由怔了怔,心想看公主殿下那副模樣,倒像是要吃了你的樣子,怎麼還會請你用飯?這柳姑娘可不是糊塗了麼!
若水輕輕揉了揉額角,讓自己清醒了一下,一伸手掀開轎帷,緩緩走出轎來,對著妙霞公主微微一笑,道:“公主殿下,可是邀我前住公主宮中用午膳的麼?”
但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對付這麼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侯公公。”若水在轎中正眯著眼打盹,忽覺轎子一停,倒醒了過來,聽了兩句,知道外麵是妙霞公主攔路,心中苦笑,這公主找上自己,還能有什麼好事不成?
“公主殿下,這……”侯公公甚是為難,讓也不是,不讓也不行。
“羅嗦!本公主讓你閃開就閃開,侯公公,我皇祖母慣著你,本公主可不吃你這一套。”妙霞公主昂著下巴,傲然道。
他不知不覺又說起了宮中的套話,凡事隻管抬出太後這頂大帽子來壓人,若是對麵換作旁人,一聽這話早就乖乖的讓路,偏偏對麵是妙霞公主,是太後娘娘當眼珠子般寵著的人,哪裏聽他這個!
侯公公聽她語氣不善,心中更是為若水擔憂,忍不住勸道:“公主殿下恕罪,奴才是奉旨送柳姑娘出宮,這個……這個要是耽擱了出宮的時辰,太後娘娘怪罪下來,老奴可吃罪不起啊。”
“本公主有話要和柳姑娘說,你先閃一邊去。”妙霞公主挑了挑眉,不耐煩地道。
“奴才見過妙霞公主,不知公主殿下何事攔轎?這轎裏坐的是柳姑娘,奴才是奉太後娘娘之命,特意送柳姑娘出宮回府的。”侯公公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見妙霞公主板著一張俏臉,一副找茬的架勢,心中忐忑。
若水終於從太後宮中脫身,時間己近午時,侯公公遵太後旨意,特意安排了一頂青帷小轎,親自在前帶路,送若水出宮,哪知道剛剛出了太後居住的永壽殿,便被在門外的一人雙臂伸開,擋在轎前。
鄒太後拉著若水又細細叮囑一番,見她頗有些神困眼餳,知她昨晚服侍自己半宿未睡,頗為心疼,想留她用了午飯再出宮,若水堅辭不受,太後無奈,這才放她出宮回府。
主子有命,青影自然遵從,盡管心裏不以為然,還是盡職盡責地推著楚王往妙霞宮中行去。
“好。”楚王微笑點頭,對青影一使眼色,青影看著自家王爺那得意的笑,不禁為若水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知道這柳姑娘是怎麼得罪自家王爺了,王爺居然笑成了這樣,這是又想出了好法子要戲弄人家小姑娘呢。
妙霞毫不猶豫地點頭道:“七哥你放心,你先去我宮中,我就在這守著,保準把人給你帶到。”
楚王往身後一靠,懶洋洋地道:“你隻管把人給我請來,我答應你的事就一定會做到,若是你請不來人,那這法子管不管用,就難說得很了。”
妙霞立馬聽話地送上耳朵,楚王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她眨了眨眼睛,狐疑地看著楚王道:“七哥,你當真有把握?”
“法子自然是有,隻不過……”楚王故意賣了個關子,“俯耳過來!”
“自然是真的!”妙霞睜大了圓圓的眼睛道,“七哥,你快教教我,有什麼好法子,可以讓明俊哥哥不去參加那柳……柳姑娘的擇婿大會啊?”
一時之間,偌大的宮殿門口,隻剩下了楚王和妙霞二人,楚王斜眼瞅著妙霞,微笑道:“小九,你老實講,宮裏是否真的準備好了獅子頭招待你七哥我啊?”
君天翔自打鄒太後允了若水自主擇婿一事之後,一直默不作聲地想著自己的心事,這時見聖德帝一走,他無心逗留,和楚王、妙霞打了招呼,就急匆匆地出宮去了。
聖德帝一走,眾嬪妃自然各上各轎,各回各宮。
韋貴妃抿嘴一笑,也上了自己的轎輿,緊隨在聖德帝身後,二人漸漸走遠。
“得了得了,朕隻說了這一聲,瞧你這副不情願的模樣,朕還是去韋妃處用膳,省得討你們二人的嫌。”聖德帝哈哈一笑,在妙霞的鼻尖輕輕一刮,大笑聲中,己然大步上了禦輿。
“父皇,您要是不嫌棄女兒宮中的食物難吃,就和七哥一起去嘛。”妙霞噘著嘴道。
果然見她這樣,聖德帝不由微笑道:“老七,小九兒誠意邀你,你還不趕緊答允,也難為她這樣記掛著你,還特意吩咐廚房做了你喜歡的吃食,朕白疼了她十四年,還從來沒吃過她宮中的半口食物呢,哼!”說著佯裝生氣的樣子哼了一聲。
“七哥!”妙霞興奮地大叫一聲,目光一轉,見到周圍尚有許多人,她這一嗓子一下子把眾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她靈機一動,馬上改口說道,“去我宮裏用午膳吧,我今兒特意吩咐了廚子,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蟹米分獅子頭,好不好嗎,七哥?”她做出一副撒嬌的模樣,拉著楚王的衣袖來回搖晃。
那他給自己出的主意,定然也是極好的。
這世間除了孟明俊,她最喜歡的就是她的七哥了,在她眼中,明俊哥哥自然是第一好的,可是她的七哥也一點不比明俊哥哥差,論聰明機智,隻怕更在明俊哥哥之上。
楚王對著青影使了個眼色,青影會意,推著他滑到了妙霞公主身前,楚王伸出手指對著妙霞勾了勾,妙霞眼前一亮,知道七哥這是準備給自己出主意了。
他這個小妹妹在煩惱些什麼,他自是一清二楚。那個孟明俊風姿出眾,聰穎過人,實在是對自己極大的威脅,既然九妹對他有意,他正好順水推舟,成其美事,倒省得到時候看見那家夥礙自己的眼。
妙霞公主這千思百想,愁腸百結的模樣,全都落在了楚王的眼中。
可是父皇的旨意馬上就會傳遍宮中,不出一日,就會傳遍帝都的每一個角落,自然也會傳到明俊哥哥的耳朵裏,這、這……真是愁死人了!
不過前提是,一定不能讓他知道柳若水自主擇婿一事,否則他就一定不肯收下自己的玉佩了。
她伸手入懷,摸到了那枚鴛鴦蝴蝶佩,隻要自己把這玉佩先一步交給明俊哥哥,隻要他肯收下,那他……就是自己的人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想個法子,搶先把明俊哥哥給訂下來!
萬一……萬一明俊哥哥答對了那三道題,像明俊哥哥那樣的人品相貌,這天底下沒有女子會不喜歡,這可該如何是好?
那柳若水口口聲聲說要出三道試題,可誰都知道,孟右相府中的大公子孟明俊乃是東黎國的第一聰明人,這天底下還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明俊哥哥的。
妙霞公主愀然不樂,她怎麼也沒想到一樁水到渠成的婚事,竟然會變成了這樣的結果,皇祖母不但沒給那柳若水指婚,還允了她自主擇婿!這消息要是傳到明俊哥哥耳朵裏,怕不是樂壞了他!
聖德帝攜著眾人一起退出,姚皇後一出太後宮門,便對聖德帝行了個禮,匆匆告退,她頂著一張不施米分黛的臉,自覺顏麵無光,再加上心中有事,無瑕再與眾嬪妃爭寵,見聖德帝點頭允可,便上了鑾輿,迫不及待地回自己的鳳儀宮去了。
鄒太後說了這半會兒話,又覺得有些累了,便擺擺手,讓眾人都退了下去,隻單獨留下若水。
隻是這番話卻不能當眾說出來,自己心中有數便是。
如果小姑娘看中的人不是自家老七,而是別個男子,隻要他人品出眾,那自己也不防成人之美,就算她當不成自己的孫媳婦,自己就把她收為幹孫女,再封個郡主,總之定要叫這小姑娘風風光光地嫁出去,才算報答了她對自己的相救之恩。
不成不成,三日之後,自己一定要去好好盯著,不管這小姑娘最後擇定的小女婿是不是自家的,自己都要好好幫她把把關,就憑自己這一雙閱人無數的利眼,說什麼也不能讓這麼一個好姑娘被一些居心叵測的家夥騙了去!
那還會有誰?這世上還有哪一個男子能把她的老七比下去?她卻不信了。
鄒太後禁不住心下嘀咕,瞧這小姑娘的模樣,隻怕是有了心上人的樣子,難道說她的心上人不是老七?
她生怕被人發覺臉上的笑容,微微低下頭來,但她容光煥發的喜悅模樣,落在人老成精的鄒太後眼中,如何瞧不出來?
一想到三日之後,自己和小七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雙入對,共偕連理,若水忍不住心花怒放,臉上的笑意從眼角眉梢流露出來,宛如一朵嬌媚無比的牡丹花,徐徐盛放,麗容無儔。
若水心中盤算己定,對鄒太後和聖德帝更是感激,若不是他二人豁達寬厚,隻怕自己早就被姚皇後拿下問罪了,哪裏還會有三日後的心願得償?
反正這題目是由自己出,總要想三個教小七穩穩過關,而又能把其他的求親者拒之門外的法子。
由太後娘娘親自主持,這個大會可謂是隆重之極,雖然這不是她所求,但是太後娘娘的一番美意,她總不能拂逆,更何況,在這等隆重的場合之下,小七在眾目睽睽之下出場,闖過三關,再由自己親點為婿,想必自己的丞相老爹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了吧。
若水的心忍不住雀躍起來,她簡直迫不及待地想回府去告訴小七這個好消息。
還好是讓她擇婿的旨意,如果是賜婚的聖旨,隻怕她此刻哭都來不及,這樣的結果,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臣女一切聽從太後娘娘的安排。”若水點頭拜謝。
其實她隻是想要一個小小的恩典,能夠回去堵上她丞相老爹的嘴罷了。誰成想會鬧到這般大的地步,可眼下勢成騎虎,已經不容她推辭,太後和皇帝都已經降下旨來,她隻好受著。
要不要這麼隆重啊?
若水簡直有點傻眼。
擇婿大會?
“那此事就這麼定了。皇帝,請你頒下旨意,三日之後,哀家在東校場中親自為柳姑娘舉辦一個擇婿大會,凡我東黎國年滿十六到二十五歲以下的未婚男子,不論富貴貧賤,均可報名應選。柳姑娘,哀家這般安排,你可還滿意?”鄒太後當即拍板,但還是轉頭詢問一下若水的意見。
小賤人,且容你再得意一日,等得明天此刻,你還想要擇婿?就算是你老爹把丞相府的全部家當都給你當陪嫁,整個這東黎王朝也絕不會有一個男人……敢要你!哈哈!哈哈哈!
姚皇後心裏像被火燒一般,她萬萬想不到鄒太後竟然會這麼給若水臉麵,今天簡直是把她當成了公主一般,就連自己的妙霞,都沒曾得到了鄒太後這般的重視。
皇帝金口一開,再難挽回,若水無奈,隻好謝恩。
聖德帝笑道:“難得母後有這般好的興趣,此事也開我東黎王國首例,母後願為柳姑娘親自主持,孩兒自無異議。”
若水嚇了一跳,忙道:“臣女的些微末事,不敢勞煩太後娘娘費心。”
鄒太後嗬嗬笑道:“老七的意思,哀家明白了。皇帝,柳姑娘要自主擇婿的事情,哀家想幫她親自操辦操辦,你意下如何?”
好多人心裏都在想,這柳姑娘方才吹得好大的氣兒,說什麼自主擇婿,販夫走卒亦可,通通都是在拍太後娘娘的馬屁。這小姑娘不過是耍了個以退為進的心計,這楚王妃之位,恐怕才是她勢在必得之願!
哪知這樣一來,在眾人的眼中,她不答話,倒像是在默認了一般。
若水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再說下去,恐怕他連閨房之樂也要說出口來。她雖然口齒伶俐,但臉皮實在是不及這楚王厚,知道繼續和他鬥嘴下去自己絕對討不了好去,於是幹脆閉上了嘴巴不再搭腔。
楚王長眉一挑,目光傳情,笑得輕狂又動人:“本王更期待的是能夠日日陪伴在柳姑娘身側,親手為你磨墨添香,這才是人生極大的樂事啊!”
她冷冷地瞥了楚王一眼,道:“楚王殿下這麼喜歡我畫的畫?那容易得緊,我回府後畫上三百張畫,通通送於楚王殿下,讓您慢慢欣賞,您一天賞一幅,天天都欣賞不同的,豈不更妙?”
若水心中大悔,自己當時實在是手賤,居然會答應給他畫像!弄得這登徒子打蛇隨棍上,倒像是自己鍾情於他,故意送畫傳情一般。
“回皇祖母,孫兒已經命人把這畫送去裝裱了,待裱後之後再送來給皇祖母過目。這是柳姑娘送孫兒的,孫兒視若珍寶,以後將此畫懸掛在寢宮中,日日觀賞,不敢或忘。”楚王笑吟吟地看著若水道。
小九兒說那畫裏藏了一個啞謎,隻有你猜了出來?畫在哪裏?拿出來給哀家瞧瞧,哀家也要瞧瞧柳姑娘打了個什麼謎兒。”
“好!敢愛敢恨!這才像是個男子漢的模樣,像是哀家的好孫子!老七,你說柳姑娘為你畫過一幅畫?
他這番大膽直白的示愛方式瞬間驚住了滿殿的人,就連鄒太後的嘴巴都張得大大的,好半天才閉上了,隨後又笑得合不攏嘴來。
若水差點沒被他的這幅模惡心吐了,她無語地對著殿頂的琉璃瓦片翻了翻白眼。這楚王和君天翔真不虧是兄弟倆,連惡心人的方式都一樣。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若水,目光含情,嘴角噙笑,眉眼風流,瀟灑倜儻。
他硬了硬頭皮,笑容愉悅而輕鬆,回道:“皇祖母,孫兒不但有膽,而且有心!自打柳姑娘為孫兒畫過那幅親筆畫像之後,孫兒的這顆心……早就非柳姑娘莫屬了!”
楚王瞅著鄒太後,心中苦笑,皇祖母這是唯恐自己不去,連激將法也用出來了,也罷!
鄒太後暗中一直在觀察楚王的表情,見他眼中猶豫之色,心中不滿,索性挑明了,轉過頭對著楚王道:“老七,柳姑娘要自主擇婿,你可有膽子前去應選?”
楚王表麵上裝得熱切無比,心中卻焦躁不安,這鬼丫頭弄的這一出,讓他如何是好!他究竟該以哪個身份,去出現在她的麵前?
君天翔好幾次話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他冷眼瞥了下楚王,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心中冷哼一聲,暗中磨了磨牙。
隻是苦了殿中的眾人,人人都被若水的這番話勾得心癢難耐,巴不得馬上知道是什麼試題。
“哦?出題考女婿,嗬嗬,這法子倒是有趣,也真難為你這個古怪的丫頭能想得出來。”鄒太後眼中露出極感興味的光芒,卻不問是哪三題,她知道縱是問了,這鬼靈精的丫頭也不會說。
若水微笑道:“太後娘娘,臣女想了三道試題,隻要有人能答對三題,臣女就選他為婿。”
見若水不說話,鄒太後恍然,連聲道:“瞧我都老糊塗了,你小姑娘的心思自然是要保密才好,若是透露出來,可就做不得準嘍。”
若水抿唇一笑,看著鄒太後卻不說話。都說人老心不老,年紀越大的人好奇心越重,真是一點也不假。
“好孩子,快告訴哀家,你想了個什麼好法子,能讓你知道他是一心一意待你的?”鄒太後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事己至此,他隻能順著她挖的坑跳下去。
他覺得自己就是那春蠶,作繭自縛!
楚王簡直不敢想下去。
一想到這裏,楚王就覺得無地自容,雙手緊緊握拳,恨不得在自己的腦袋上重重捶上幾拳。
她待他如此,他卻一再地欺她騙她調戲她……這種種惡行,讓他一想起來就後背發冷,她若是得知了真相,會原諒他嗎?
她為了他費勁心思,做盡一切,可他呢?又是如何待她的?
她想要她心愛的他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前,她要向全天下的人驕傲地宣告,他……就是她柳若水挑中的夫婿!
她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讓他感動無比。她的良苦用心,他現在方知。她甘冒犯上不敬的大罪名,冒著得罪太後和皇帝的危險,提出這個大膽至極的擇婿方式,不為別人,全是為了他!
他攏在袖中的手指都因用力而發了白,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自控力,才忍住沒有傾身上前,去緊緊擁抱住眼前這個侃侃而談、讓自己愛到心尖上去的姑娘!
殊不知在楚王平淡無波的外表下,他的一顆心就像是在油鍋裏被熱油煎炸般翻滾難熬,又像是同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諸般滋味,紛至遝來,讓他煎熬無比。
鄒太後聽在耳中,卻更是歡喜,連連讚道:“好,有誌氣,好女子就該如此!”說著滿懷希望地看了楚王一眼,見他正注目若水,一臉平淡,像是全不被若水的這番話動容,不由心頭有氣,暗想這莫非也是個有眼無珠的混小子?
誰都想不到,這姑娘會當眾說出這番話來,竟然是視富貴如糞土,視權勢如浮雲,在這世上,哪有清高至此的姑娘,怕不是在故作姿態,討得太後娘娘的歡心罷!
她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落地有聲,聲聲震耳,聽得殿中眾人臉色齊齊一變,人人看著若水的臉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若水神態落落大方,聽得太後提到了自己的終身大事,絲毫也不忸怩作態的故作嬌羞,倒讓鄒太後越發的讚賞,隻聽得若水的聲音清清楚楚地響了起來,“太後,臣女不求他富貴榮華,不求他地位顯赫,臣女隻有一個心願,就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隻要他一心一意地待我好,我就跟他一輩子,不管他是公子王孫,還是販夫走卒!”
楚王是她極疼愛的孫兒,若水也是她極欣賞的姑娘,若是由自己賜婚,萬一二人中間有一個不樂意,豈不是生生地委屈了二人。不如借此良機,搓合二人,如果二人當真有緣份,那這柳姑娘縱然是許了她自主擇婿,隻怕她擇來擇去,還是得擇到自己的這個孫子頭上。
一來,她確實欣賞若水的勇氣和聰慧,決意成全她的心願;二來,也是為了報答她的救己之恩;三來麼,也算是她自己的一點兒私心。
鄒太後之所以痛快地答允若水的這個要求,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好孩子,起來,在哀家麵前不用多禮。”鄒太後臉色甚和,一伸手,拉住若水的手,扯在自己身邊,拍著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要怎麼個自主擇婿法兒?可想好了沒有?說給哀家聽聽,哀家可很是好奇呢。”說著注目若水,微微含笑。
在眾人的齊聲讚頌聲中,若水對著鄒太後盈盈下拜,聲音清脆如玉落珠盤,“臣女謝過太後娘娘的恩典。”
若水不由點頭暗讚。
她這番說話實在是巧妙之極,既捧了太後,又解了自己的嘲,還順帶讚了下若水,聽起來還真是麵麵俱到,這數十年的皇後不是白當的。
但她究竟城府極深,深呼吸了兩口氣,在臉上擠出了算得上優雅的笑容,隨著眾人的話語,讚道:“臣妾真是愚魯,幸得太後娘娘點醒,仔細一想,倒真像太後娘娘說的,是這麼個道理呢。這位柳姑娘,倒真是我東黎國的奇女子,太後娘娘,您賞得對,臣妾直到現在才轉過這個彎來呢。”
姚皇後的鼻子都差點氣歪了,她環顧了一下周圍,見人人都圍著鄒太後討好巴結,隻剩自己孤零零一個,一時心中升起了眾叛親離的淒涼之意。
嬪妃們見她這話討得了鄒太後的歡心,一個個紛紛上來湊趣,齊聲誇讚太後娘娘的眼光見識就是與眾不同。
她這記馬屁拍得恰到好處,鄒太後聽得很是順耳,不由對她點頭微笑,意示誇讚。
韋貴妃“咯咯”一聲嬌笑,站起身來,對著鄒太後就是福身一禮,笑吟吟地讚道:“太後娘娘明見萬裏,真乃女中豪傑,眼光、胸襟還有氣度,遠遠高於尋常女子,臣妾們隻有仰望的份兒,太後娘娘,以後臣妾想來太後宮中多走動走動,多聆聽太後娘娘的教誨,就算臣妾先天不足,也希望後天補齊啊。姊妹們,你們說是不是?”
她沒反應,可是殿中自有伶俐之人,已經迅速反應過來。
姚皇後一時竟然沒轉過這個彎來。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怎麼回事?太後娘娘不是生這柳若水的氣,要責罰她的麼?怎麼會話風一轉,反頁重重地賞賜於她,還當場拍板,準她自主擇婿!
姚皇後瞪大了眼珠,怔在當地。
人人全都不敢置信地看向鄒太後。
鄒太後的話就像是一柄大鐵錘一樣重重錘下,隻砸得殿中眾人全都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