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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醜八怪,有什麼資格教訓我們!我呸!”
一眾少女還在回味若水的那句話是何用意,姚惜惜已經惡狠狠的叫罵了出來。
“不錯,我是醜八怪,那你們想不想看看,我究竟醜成什麼模樣啊?”若水的眼珠骨溜溜一轉,突然放軟了語氣。
“誰稀罕看你那副醜樣子,快點滾回你的丞相府去,少在這裏嚇人!”姚惜惜想起若水那一臉的紅疙瘩,心中發毛,這話說得色厲內荏。
“不想看!你們也看著!”若水眼神一冰,又是一聲厲喝,嚇得少女們齊齊一跳,一起向她看了過去。
若水一抬手,已將蒙麵輕紗摘下,仰起了一張臉,挨個伸到少女們麵前,輕笑道:“諸位,你們看我這模樣,可美麼?”
“呀!”
“鬼啊!”
“太可怕了!”
少女們驚呼連連,一個個縮著脖子不知該往哪裏鑽,那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躲,再也沒有人敢去看若水一眼。
人人都使勁埋著腦袋,生怕若水再把那張嚇死人的臉伸到自己麵前。
遠處樹叢中,一青一白兩條人影閃現,白衣少年對身邊之人出聲調笑道:“怎麼,這就是你看上之人?這副模樣……確實是與眾不同。”
青衣少年姬修文也被眼前看到的容顏驚呆了。
任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那樣風姿卓約如天上仙子般的姑娘,竟然會有這樣一副嚇人的容貌!
他直愣愣地看著若水,眼珠子都不會轉了,直到孟明俊伸手擋在他眼前,用力揮了幾揮。
姬修文這才轉動了下酸澀無比的眼珠,緩緩看向孟明俊。
“怎麼?看呆了?”孟明俊嗬嗬一笑,眼角向若水方向一瞟一瞟的,“這位柳大小姐,當真是有趣啊,有趣。”
他充滿興味的眼光一直追隨著若水,嘴角噙著笑意,像是發現了一個極有趣的事物一般。
當他看到若水惡作劇的仰著一張醜臉蛋,嚇得那群少女們個個花容失色,他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擴大。再看到她一雙秋水般的明眸眯了起來,笑得像個得意的小狐狸樣,他簡直看直了眼。
這麼生動活潑,狡黠可愛的少女,他這輩子可是頭一次見。
多吸引人哪!
這一刻,他隻覺得自己沉寂了二十二年的心湖,頭一次泛起了波瀾。
誰說這柳大小姐醜?在他眼中,她簡直明媚動人之極!
“你看什麼哪!像個呆頭鵝一樣!”孟明俊的眼光立馬讓姬修文感到不爽,很不爽,因為他盯著看得目不轉睛的,正是方才擾亂了自己一池春水的少女。
雖說見了那柳若水的真容,登時讓他對她剛生出不久的綺念遐思消失了一大半,但她畢竟是讓他第一次心動的少女,被別的男人這樣盯著,縱使是他的至交好友,也不行!
孟明俊收回目光,看著對麵的好友,笑得意味深長,“修文兄,你方才說過的話,可還作數?”
“什麼話?我方才可是說過很多話。”姬修文心虛地哼嘰道。
“你說……你看上那姑娘了,讓小弟不得與你相爭。”孟明俊也不和他羅嗦,直奔主題。
“嗯,啊!我幾時說過看上她了?”姬修文瞪圓了眼,連忙否認,他心中雖對若水還存著點好感,可再也不敢說想娶她的話,若是自己的攝政王老爹知道自己,千挑萬選選中的世子妃,是個未嫁就被休棄的醜八怪,隻怕是立馬就棍棒交加,打得他屁股開花。
“那就好,我不妨直接告訴修文兄,小弟我……看上她了!”孟明俊笑得溫文爾雅。
“什麼?”姬修文不敢置信地看著好友,“你、你看上她了?你……你要娶她?”
“現在談到婚娶,還言之過早。總之,小弟我對這柳姑娘很有興趣,若是柳姑娘也對我有意,那麼稟明雙方父母,交換庚帖,定下親事,就是順理成章之事。所以,小弟先知會修文兄一聲,到時候,可不要與小弟相爭啊!”孟明俊眨眨眼,對孟明俊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意。
姬修文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孟明俊,覺得啼笑皆非。好友這是難得動一次情,就跟那初墮情網的毛頭小子一樣,當他看中的姑娘是個寶麼?那樣一副醜陋的容貌,在帝都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誰還會和他爭,和他搶不成?
“好,一言為定,為兄絕不會奪人所愛,賢弟放心。”姬修文拍拍胸脯,大方答允。
“修文兄這次說過的話,可一定要記得牢牢的,莫要再忘記哦。”孟明俊不放心地叮囑道。
姬修文翻了個白眼,好友用得著這麼防著自己麼,再來一招板上敲釘,生怕自己反悔。
“我姬修文在此起誓,絕不會對柳若水柳姑娘生出別的心思,若違此誓,教我一輩子娶不得妻。賢弟,這下你可放心了吧?”姬修文伸出三個手指,鄭重其事地對天發了個誓。
“好,好,好。”孟明俊笑得誌得意滿,連道了三個好字,對好友一頷首,道:“咱們走吧,時辰已近午時,陛下也該到了。”
二人並肩離去,湖畔的眾少女們全無一人發覺。
且說若水,見眾少女被自己嚇得一個個縮著脖子,耷拉著腦袋,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連姚惜惜和夏千秋,都遠遠的避了開去,不由得意的昂著臉,笑得燦爛無比。
她目光一轉之間,瞧見了一個人,正麵帶微笑地看著自己,如鶴立雞群般煢煢獨立,風姿嫣然。
若水眨眨眼,覺得這少女很是麵熟,倒是在哪裏見過一般,想了一下,登時記起,在那太白樓上,隔壁的雅間眾人詆毀自己,隻有這少女不曾在背後說過自己半句壞話。
若水對那少女好感徒增,見她看著自己的目光有淡淡的同情,還有溫和的親切,很是溫暖,就像是一個溫柔好脾氣的大姐姐,在瞧著一個調皮搗蛋的小妹妹般,臉上微微一紅,頗覺不好意思。
她方才也是玩心大起,故意捉弄了一下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們,這時見嚇得她們也夠了,於是大聲咳嗽一聲,自言自語道:“這湖邊風真大,我還是戴上麵紗吧,免得吹了風,這臉上的疙瘩越長越多,倒嚇得一些膽小鬼們吃不下飯,就不好了。”
說完,素手輕抬,重新蒙上麵紗。
少女們聽她說戴上麵紗,無不鬆了口氣,雖然被若水罵成膽小鬼,總好過看她那張嚇死人的醜顏強。
少女們悄悄抬起眼,偷著瞥她一眼,又趕緊把目光撤了回來,唯恐被她發現。
姚惜惜和夏千秋,則避在遠處,從鼻孔裏重重哼了一聲。
孟依雲緩步走近,笑容溫和:“柳姑娘,你還記得我嗎?去年百花會上,你我曾同席而坐,聊得頗為投機,後來我曾想去府上拜訪,卻聽說你得了場大病,不願見人,這病到如今還未曾痊愈嗎?”
若水在腦海中的記憶搜了搜,果然找到了孟依雲的資料,確實如她所說,去年的百花會上,她是唯一一個看著若水的目光中沒有嫉妒之情的,當下點了點頭,微笑道:“我記得你,孟姐姐,這兒風大,咱們去那邊說話去。”
拉著孟依雲的手,兩人神情親昵,轉入花叢綠樹中,並肩而行,喁喁細語。
姚惜惜和夏千秋都不屑地對兩人的背影撇了下嘴,兩人想不明白,這個孟依雲是不是腦子進了水,放著眼前聲勢顯赫,在皇後娘娘麵前紅透半天邊的自己不巴結,偏偏要去和那個宮裏失了勢的醜八怪說話,那醜八怪能給她什麼好處不成?
少女們見若水走了,就像心頭去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頓時輕快了許多。少女們也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方才若水的氣勢太強了,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被壓得透不過氣來一般。
少女們圍在一起說了幾句話,突然,有一個少女驚呼道:“我……我的舌頭疼,好像腫了。”
她這一叫,登時好幾名少女也叫了出來:“我、我的也疼,嗚……”
“腫了,好疼。”
少女們一個個苦著臉,捂緊了嘴巴,眼淚汪汪的互相看著,連姚惜惜和夏千秋也沒能幸免。
她們隻覺得自己的整條舌頭就像是紮進了無數根細小的針尖,鑽心的疼,而且腫脹無比,可伸出來給旁人看時,卻並無異樣,每個人的心裏都充滿了恐懼,不知道自己是突然得了什麼怪病,難道是不小心被蜜蜂蟄了舌頭?可這根本不可能呀!
姚惜惜突然想起方才若水說過的話:“奉勸各位小心說話,不要被大風……閃了舌頭!”她渾身一個激靈,看向若水隱沒在花叢中的背影,好像明白了什麼。
“吃她,吃力如吹。”她大著舌頭,口齒不清的說道。
少女們沒一個聽懂的,全都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姚惜惜仇恨的目光緊盯著若水的方向,伸手憤怒一指:“吃她,吃她汗的!”
少女們雖然還是沒聽明白,但是看明白了,姚惜惜的意思是,她們這樣全是柳若水害的!
可這怎麼可能?柳若水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讓她們一個個全都腫了舌頭?難道她會使妖術不成?
少女們將信將疑,一個個睜著圓圓的眼睛,捂著嘴巴,焦躁不安,她們現在什麼也不想,隻想讓自己這個怪病快點好起來,馬上百花宴會就要開席,自己大著舌頭,連話都說不清楚,難不成要裝啞巴不成?
那自己精心準備的節目,可就要泡湯了!
若水拉著孟依雲的手,遠遠地避開了眾少女,在花叢中漫步賞花,順便閑聊幾句。
若水隻覺得孟依雲和那群嬌縱蠻橫的千金小姐截然不同,她溫文大方,很對自己的脾氣,怪不得自家的丞相老爹對她的哥哥推崇備至,一個勁的向自己推薦,有這樣的妹妹,那哥哥的人品也可想而知,定是極出色的。
兩人走了一會,孟依雲突然覺得若水拉住自己的掌心多了一物,她好奇地拿到眼前一看,卻是一枚綠豆大小的丸子,她懷疑地看向若水,不知她給自己這物是何用意。
隻聽得若水輕笑一聲,道:“孟姐姐,請把這個小丸放入舌下,你放心,我不會害你。”
孟依雲雖然不解若水的用意,但看著她明亮的眼波,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放小丸放入舌下,小丸入口就化,她隻覺一股淡淡的花香,從舌根下散發開來,很是舒適。
若水拉著她手,俏皮一笑,道:“孟姐姐,咱們去瞧瞧那些丫頭們在做什麼吧。”
孟依雲猶豫道:“還是別去了,咱們還是等皇上來了,直接去赴宴就好。”
她想起方才若水被少女們噴得狗血淋頭,不禁後怕。
若水卻淡然一笑,道:“我都不怕挨罵,孟姐姐倒替我害起怕來,嘻嘻,姐姐放心,我敢保證,咱們過去,絕對聽不到一句難聽的話。”
孟依雲哪裏肯信,那群少女的嘴巴有多毒,她可是剛剛領教過。方才少女們被若水的臉一時嚇住了,這會兒反過味來,還不對著若水大噴特噴?
可是若水的手就像是有磁力一般,緊緊拉住她手,她身不由己地就被若水帶到了湖邊。
少女們見了若水,臉上全都現出怒色,孟依雲把若水往身後一拉,閃身擋在她身前,準備麵對眾少女的唇槍舌箭。
哪知少女們隻是用憤怒的眼神瞪著若水,一個個緊閉著嘴巴,誰也沒有開口罵人。
孟依雲大奇,不知少女們在弄什麼玄虛,她看向若水,隻見若水緩步上前,嘴角勾著一絲戲謔的笑。
“咦?你們方才不是聊得很是歡快麼?現在怎麼全都變成鋸嘴葫蘆不說話了?噢,我明白了,一定是這湖邊的風大,諸位說話太多,閃著舌頭了!”
若水笑得眼睛微眯,像一隻得意的小狐狸,孟依雲看得手臂上起了一層小雞皮。
少女們被若水調侃,隻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卻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若水的眼珠骨溜溜在眾人臉上轉了一圈,施施然道:“我剛才好心提醒諸位,要小心說話,諸位就是不聽,如今可不是自討苦吃嘛。諸位今天吃了這番苦頭,可要記住教訓才好。以後說話……一定要小心哦!”說完,還衝著少女們笑著擠擠眼。
少女們覺得胸膛都要被若水氣炸了,個個鼓起了眼,恨不得用目光在若水的臉上燒出個窟窿來。
若水像是壓根沒看到少女們憤怒的表情,昂起臉,像是自言自語:“治療這風大閃舌頭的法子麼,我倒是聽說過,隻是一時想不太起來,孟姐姐,你可知道這法子麼?”
她忽然轉身看向孟依雲,孟依雲嚇了一跳,連連搖頭道:“我不知道。”
看了這一會兒的戲,孟依雲心裏也明白了,少女們一個個全都變啞巴,肯定和若水有關。
她不禁好奇地打量著若水,想不明白她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把少女們整治成了這般模樣,她又想起方才若水給自己吃的小藥丸,目光閃動,仿佛明白了什麼。
少女們聽了若水的話,就像眼前徒然看到了一絲光亮,看向若水的目光,紛紛由仇視變成了期待。
若水遺憾的歎口氣,道:“這法子我倒是知道,隻不過我這個人有一個毛病,就是挨了罵之後,心情會變差,心情差了,有些事情就想不起來了。隻要我心情好了,這法子說不定就想起來了。孟姐姐,你說,要怎麼樣才能讓我的心情好起來呢?”
孟依雲暗笑,這真是個促狹的鬼丫頭,不捉弄死人不算完的主兒!
她既然這般問自己,自己當然要好好跟她配合。
孟依雲假裝思忖了一會兒,道:“這讓你心情好的法子自然是有,妹妹你被人罵了,隻要那罵了你的人向你道歉,妹妹你大人有大量,想必不會跟罵你的人計較,這心情是不是就會好一些呢?”
若水眼前一亮,含笑讚道:“孟姐姐果然知我,這法子不錯,就是不知道別人願不願意向我道歉了。”
少女們全都大怒,這柳若水欺人太甚!這不是明擺著讓自己向她低頭認錯嗎?姚惜惜和夏千秋氣得差點咬碎了銀牙,手指甲都陷進了掌心裏。
若水看著少女們一動不動,也不著急,抬頭看了看天色,對孟依雲道:“孟姐姐,你瞧這時日早己過午,隻怕這百花宴,馬上就要開席了吧?一會兒皇上來了,咱們可要大聲點兒跟皇上見禮才好,可千萬不要失了禮數。”
少女們渾身一凜,臉上都露出恐懼的神色來。這柳若水說得不錯,皇上馬上就要出現,若是一會兒自己不出聲行禮,就是大逆不道之罪,可若是出聲,這聲音要是含糊不清,也是大罪一樁,老天哪,這個柳若水是要生生的逼死自己不成?
道歉?不道歉?
每個少女心頭都在矛盾地交戰著,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若水好整以瑕地拉著孟依雲賞花,評論一下每朵花的優劣之處,就當眼前沒這群人一般。
一名少女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走到若水身前,福了一福,開口道:“綠姑涼,對勿氣,務醋了。”
眾少女一起睜眼看著她,既佩服她的勇氣,又想看看這柳若水究竟有什麼法子能治好她的舌頭。
卻見若水仰起了臉,故意道:“你說什麼?大聲點,我聽不清!”
舌頭痛成腫成這樣,我說話能清楚麼?那少女心下嘀咕,還是大聲說道:“柳姑娘,對不起,我錯了!”
字正腔圓,口齒清晰,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不但那道歉的少女愣住了,所有的少女們全都愣了!
太神奇了!
每個人的目光都盯在若水的臉上。
若水臉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叫道:“哎喲,我想起來了,治療這風大閃舌頭的法子,就是向人道歉,看來這法子果然好使,這位姑娘,可不就馬上好了麼?”
那少女剛道完歉,忽覺得嘴裏有一股淡淡花香,極是舒適,她睜著一雙妙目,似信非信地看著若水,想要說不信吧,可自己的舌頭確實好了,不疼不腫。
眾少女拉住那少女,一齊指著她的嘴巴,意思是要她再多說幾句話出來。
那少女會意,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張口結舌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你們,要我說什麼呀?”
少女們臉上都露出喜色,這少女果然是好了,於是一下子把若水圍在了中間,爭先恐後地向若水開口道歉。
“慢點慢點,這法子嘛,要一個一個來才管用,你們這樣一起開口,這法子就不靈了。來,大家排成隊,一個一個地說。”若水就像個指揮官,指揮著少女們排成了一列。
姚惜惜和顧千秋卻遠遠站在一邊,恨得差點吐血。
少女們挨個向若水道了歉,然後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舌頭果然不腫不疼了,都開心得像隻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地議論著,渾然忘了那個害她們的罪魁禍首就是若水。
就連對若水最是不滿的顧雙雙,也排在了隊伍裏向若水認了錯,治好了自己的舌頭。
所有少女當中,隻有姚惜惜和夏千秋二人,一直冷眼旁觀。
眼見得眾少女全都恢複了說話的能力,二人對視一眼,手掌相互一握,緩緩點了點頭。
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就是向那個醜八怪道個歉嗎?自己又掉不了一塊肉!
可如果不道歉,自己說不了話,掉的可就不是肉,而是脖子上的腦袋了!
二人心意相通,終於磨磨蹭蹭地走到若水身前。
夏千秋搶先一步,對若水行了個禮,開口認了錯。
若水淡淡瞥她一眼,照例讓她大聲重複一次,趁她開口說話之時,將小綠丸彈入她的口中,解了她的毒。
夏千秋隻聽得自己的聲音清楚響亮地喊道:“柳姑娘,對不起,我錯了!”這幾個字,隻臊得滿臉通紅,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讓自己鑽進去。
她雙手捂住發燙的臉,徑往花叢處躲了進去,實在是沒臉見人了。
現場隻剩姚惜惜一個人,她死死咬住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終於低頭向若水福了一禮,馬上又站起身來,嘴裏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來。
有的少女登時叫了出來:“柳姑娘,她說的是什麼嘛,根本不是道歉的話,別給她治了!”
這少女對姚惜惜大為不滿,心道若不是她從中挑撥,自己何至於得罪了柳若水,出了這麼一個醜,遭了這般罪。
若水對那少女點點頭,道:“心不誠,則不靈,姚姑娘既然不是誠心道歉,這舌頭嘛,恐怕也是治不好的了。”
姚惜惜的眼中如要噴出火來,她猛地昂起頭,用盡全力大聲道:“柳姑娘,我錯了,對不……起!”
姚惜惜宏亮的嗓門兒登時把所有的少女們嚇了一跳,連她自己都被嚇到了,自己怎麼突然就好了呢?
她還在愣愣的出神,忽聽得遠處一個爽朗的聲音笑道:“這是哪家的姑娘啊,好大的嗓門兒,這姑娘做錯什麼事了?居然這般大聲地認錯?倒真是難得!”
眾少女們齊齊色變,雖然有的少女不知道說話的這人是誰,但隻要看到周圍侍立的太監宮女們齊齊下跪,口中連稱:“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也都知道是當今皇帝陛下,聖德帝到了。
眾少女一齊盈盈下拜,口裏齊聲嬌呼:“臣女們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若水也不得不隨著眾女下拜,嘴巴動了動,卻沒出聲。
她真是受不了這些古人,天天高呼萬歲萬萬歲,不是自欺欺人是什麼,人的壽命就擺在那裏,不是喊幾聲萬歲,就真能活到一萬歲的!
少女們暗中直叫好險,幸好自己及時道了歉,要不這會兒皇帝陛下到了,自己大著舌頭呼叫萬歲,豈不是羞死人了。
姚惜惜的臉蛋紅一陣白一陣的,牙齒都快咬碎了,她暗叫自己怎麼偏就這麼倒黴,為何不早點認錯,偏偏在自己大聲認錯的時候,竟然叫皇帝陛下聽了去,自己大家閨秀斯文穩重的名聲,這下子……全毀了!
“好了,都起來,別見了朕都跪個沒完。”聖德帝說話聲中,已然走近湖畔。
若水心中一樂,這皇帝好,不喜歡讓人跪,和自己倒是脾氣相投。
少女們齊聲道了聲:“是。”
紛紛起身,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口的站著,沉眉斂目,娉娉婷婷。
聖德帝的目光在眾少女臉上緩緩掃過,掠過若水的臉上時似乎一訝,開口問道:“方才那位大聲認錯的,不知是哪家的千金?站出來讓朕瞧瞧。”
姚惜惜嚇得臉都白了,心裏把若水罵了個半死,戰戰兢兢地從人群中出列,雙腿一軟,磕下頭去,顫聲道:“回陛下的話,方才……方才是臣女。”她的頭俯在地上,連抬也不敢稍抬。
“當真是你?這倒奇了,方才說的那般大聲,朕剛進這園子就聽到了,現在聲音怎麼小得像是蚊子叫一樣。你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姚惜惜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恨不能把頭埋進土裏去,卻哪裏敢抬頭。
聖德帝眉頭一皺,淡淡道:“朕方才進園子的時候,聽到有人這般大聲說話,還道今兒百花會上出了個膽大的姑娘,正準備有賞呢,誰知道你見了朕的麵,居然連頭也不敢抬。罷了,起來罷!”
說完袍袖一拂,不再理會姚惜惜,在身後眾人的簇擁下,徑往湖橋上行去。
姚惜惜聽了聖德帝的話,心中大悔,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她呆呆地跪在地上,一時竟忘了起身。
隻聽得身邊的少女們發出嗤笑,顯然自己成了眾人口中的笑柄,姚惜惜又氣又恨,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還是夏千秋看不過去,走上一步,伸手相扶,姚惜惜這才站起身來。
聖德帝身後,跟著二十餘名風采翩翩的少年郎,正是此次參宴的貴族少年們,他們顯然把剛才的這一幕全都看在了眼裏,每個人看向姚惜惜的目光裏,都充滿了輕蔑之意。
姚惜惜被眾人的眼光看得抬不起頭來,隻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速速飛回自己家去,躲在被窩裏,永遠不見這些人的麵才好。
夏千秋安慰了姚惜惜幾句,心中卻很是快意。你姚惜惜不是傲得誰也瞧不起嗎?偏偏在陛下麵前丟了這麼個大醜,看你還拿什麼神氣!
少女們看著從自己麵前走過的一個個英俊少年郎,都紅著臉,粉頰低垂,像是害羞,卻不停地從睫毛的縫隙裏偷眼相看自己中意的那個人。
少年們人人高昂著頭,挺著胸,腰板得筆直,像是毫不在意這些少女們愛慕的目光,實際上都在用眼角不停地往少女們的方向掃射。
若水見了這般情景,心中暗暗好笑。這真是一場別開生麵的相親大會呀。
等到少年們全都走過玉石橋,在湖中心的碧波殿落了座,少女們才嫋娜地走上了九曲石橋,若水也跟在眾人之中,孟依雲走在她身側,拉著她的手,微笑道:“妹妹,今年咱們還坐一個桌吧。”
若水含笑點頭。
忽聽得身後一聲尖刻的聲音說道:“你和那醜八怪同桌而食,就不怕染上病,自己也變成了醜八怪?”
若水不需回頭,也知道說話的是那陰魂不散,恨自己入骨的姚惜惜。
她微微側臉,用眼尾一瞥姚惜惜,嗤笑一聲:“孟姐姐如何,不需要你擔心,你還是操心一下自己的臉蛋,別到時候變成醜八怪吧。”
孟依雲心中一震,若有所思地看向若水,心頭一陣迷茫,她覺得眼前的這個強勢無比的若水和去年那個唯唯諾諾,膽小怯懦的若水簡直判若兩人。
姚惜惜聽了若水的話,心中大怒,狠狠剜了若水一眼,腳下加快,直搶過若水和孟依雲兩人前麵去了。
若水也不去理她,自顧和孟依雲敘話,二人進了碧波殿,見少女們都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席位之上,那姚惜惜的位置尤其靠前,二人對視一笑,不願去搶那風頭,便在殿角的一個席位上坐了下來。
碧波殿名為宮殿,其實就是建在湖麵上的一個偌大的涼亭,隻是這涼亭的麵積實在太大,足夠容納數百人之眾。
殿內不設門窗四壁,隻有數根粗壯的柱子筆直聳立,挺起了四方簷角,周圍綴著明黃色的緞帷紗簾,此時高高卷起,四麵通透,放眼看去,湖麵美景,一覽無餘。
春風從湖麵上徐徐而來,撲麵柔暖,湖麵上碧葉如波,帶來陣陣荷花的清香,殿中眾人賞美景,聞清香,隻覺神情氣爽,心情愉悅。
若水心情也是大佳,她抬起眼珠四麵一轉,己將殿內情形都看在眼內。
殿中席位擺設坐北朝南,聖德帝的禦座安放在殿中央,他容貌威嚴,不露笑容,頭戴穿珠九旒冕,高高端坐在禦席之上。左右兩邊又各布置了兩個席位,分別坐著兩位宮裝麗人。
左邊那位年約四十,貌相端莊,雍容華貴,頭戴朝陽九鳳掛珠釵,身穿正紅繡紫玉蘭紗緞宮裝,正是皇後姚氏,姚惜惜的親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