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一時摸不清景翊腦子裏到底琢磨的些什麼,可以肯定的是他這會兒當真不是在說胡話。
“你說的這些,你有證據嗎?”
如果景翊說是睡著了夢見的,她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打死他,所幸景翊沒答,隻抬手指了指那道通向外屋的門。
王拓被晾得差不多了。
倆人出去的時候,王拓仍在乖乖地頂著那隻瓶子,隻是站得已經有點兒晃悠了,那隻瓶子便在他腦袋頂上搖搖欲墜,看著可憐兮兮的。
冷月不說讓他放下,王拓也不敢擅動,就隻眼巴巴地望著冷月,順便頗不服氣地瞪了一眼跟在冷月身邊的景翊。
景翊笑眯眯地收下王拓那道很不友好的目光,對著王拓頷首宣了聲佛號,“聽神秀師兄說,施主想跟貧僧聊聊?”
王拓抿著嘴唇不吭聲,轉眼看向冷月,冷月品咂了片刻王拓這道“請菩薩為我做主”的目光,若有所悟地微微眯起眼睛,道,“你是不是忘了剛才想要跟他說什麼了?”
“是……”
他腦子本就不好使,方才把精力全集中到了頭頂的瓶子上,一不小心把來意拋到了九霄雲外,再想,已經想不起來了。
王拓這一聲“是”弱得幾不可聞,還是讓景翊憋笑憋得臉都泛紅了。
他之前決定晾涼王拓,不過是個尋常的訊問手段,人被耗得累了煩了,說起話來往往方便許多。不過這還是他頭一回遇上有人來找他算賬,人找著了,賬丟了。
晾他這一炷香還真沒白晾。
王拓一見景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忙對冷月道,“我……我寫在紙上了,就帶在身上,看看就知道……我能先把瓶子放下來嗎?”
冷月微微一笑,和顏悅色地道,“嗯……那不著急,你再頂一會兒,咱們先聊聊別的,待會兒我走了你倆再說你們的。”
王拓乖順地點了點頭,畢恭畢敬地望著冷月,像是在等冷月決定他們這會兒要聊些什麼。
實話實說,冷月跟王拓沒什麼好說的,隻不過想再抻他一抻,索性讓他把懷裏揣著的那張紙也忘幹淨了事,不過,冷月倒是看得出來,景翊應該是有話要問問他的。
看景翊剛才那副如夢初醒的模樣,景翊想要問他的事兒,無非是跟張老五有關的。景翊猜了八成,那剩下的兩成,興許就在王拓肚子裏揣著。
安王爺雖明擺著不大想讓他們攪進這樁案子,但事已至此,要麼是把這稀裏糊塗的案子攪和清楚,要麼就是被這稀裏糊塗的案子攪合死了。
公門人一輩子踩著刀尖奔忙,薪俸微薄,往往沒有什麼大奔頭,奔就奔一個活得清楚,死得明白。
於是冷月故作漫不經心地挑了個頭,“那個殺瓷王的凶手,你找到了嗎?”
王拓腦袋上頂著瓶子不敢低頭,就隻垂了垂目光,嚅嚅地道,“沒有……他們都寫的很像。”
冷月像模像樣地點點頭,“那你想知道瓷王到底是怎麼死的嗎?”
王拓連連點頭,點得急了,頂在頭上的瓶子連連打晃,要不是他用兩手緊緊扶著,這會兒一準兒是滿地殘骸了。
“你們凡人之間的這些事兒我是不能攙和的,不過,”冷月揚手一指景翊,“你可以問問他。”
王拓愣愣地看向溫然一笑的景翊。
冷月的意思景翊自然明白,她不過是想哄得王拓老老實實地跟他聊聊張老五的事兒,但王拓顯然沒有明白。
王拓愣愣地看了景翊半晌,才問出一句,“你……你是凶手?”
“……”
冷月在心裏長長地歎了一聲,轉身在牆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不遠不近地看著這倆一時間相對無言的人。
她還是安靜地當會兒菩薩算了。
“我不是凶手。”長這麼大頭一回被人說是凶手,景翊的心情多少有點兒複雜,“不過你要是堅持這麼認為的話,我沒準兒也能試試。”
冷月坐在一旁挑了挑眉梢。
文官就是文官,說句威脅的話也這麼軟綿綿的,這話要是從她爹麾下那些部將嘴裏說出來,大概就是“你他娘的再胡扯老子一把大刀掄死你”了。
王拓本來就不大靈光的腦子已經站得有點發暈了,景翊後麵這句略帶著一點兒彎彎繞的話自然是聽不明白的。
於是趁著王拓發愣,景翊輕輕皺起眉頭,向前湊了一步,把手利落地伸進王拓的衣襟裏,王拓還沒來得及反應,景翊已經抄出了一大把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