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論做官 曾國藩居官不敗的原則與規律(4)(3 / 3)

曾國藩冷冷地回答說:“少荃是翰林,了不起啊!誌大才高。我這裏呢,局麵還沒打開,恐怕他這樣的艨艟巨艦,不是我這裏的潺潺溪流所能容納的。他何不回京師謀個好差事呢!”陳鼐為李鴻章辯解說:“這些年,少荃經曆了許多挫折和磨難,已不同於往年少年意氣了。老師不妨收留他,讓他試一試。”

曾國藩會意地點了點頭。就這樣,李鴻章於1858年進了曾國藩幕府。

其實,曾國藩並不是不願接納李鴻章,而是看李鴻章,心地高傲,想打一打他的銳氣,磨圓他的棱角。這大概就是曾國藩這位道學先生培養學生的一番苦心吧。自此之後,曾國藩對李鴻章的棱角著意進行了打磨,以便他變得老成世故,打下立足官場的“基本功”。

曾國藩很講究修身養性,規定了“日課”,其中包括吃飯有定時,雖在戰爭時期也不例外。而且,按曾國藩的規定,每頓飯都必須等幕僚到齊方才開始,差一個人也不能動筷子。曾國藩、李鴻章,一是湘人,一是皖人,習慣頗有不同。曾國藩每天天剛亮就要吃早餐,李鴻章則不然。以其不慣拘束的文人習氣,而且又出身富豪之家,對這樣嚴格的生活習慣很不適應,每天的一頓早餐實在成了他沉重的負擔。一天,他假稱頭疼,沒有起床。曾國藩派弁兵去請他吃早飯,他還是不肯起來。之後,曾國藩又接二連三地派人去催他。李鴻章沒有料到這點小事竟讓曾國藩動了肝火,便慌忙披上衣服,匆匆趕到大營。他一入座,曾國藩就下令開飯。吃飯時,大家一言不發。飯後,曾國藩把筷子一扔,扳起麵孔對李鴻章一字一板地說:

“少荃,你既然到了我的幕下,我告訴你一句話:我這裏所崇尚的就是一個‘誠’字。”說完,拂袖而去。

李鴻章何曾領受過當眾被訓斥的滋味?心中直是打顫。從此,李鴻章在曾國藩麵前更加小心謹慎了。

李鴻章素有文才,曾國藩就讓他掌管文書事務,以後,又讓他幫著批閱下屬公文,撰擬奏折、書牘。李鴻章將這些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甚為得體。深得曾國藩賞識。幾個月之後,曾國藩又換了一副麵孔,當眾誇獎他:

“少荃天資聰明,文才出眾,辦理公牘事務最適合,所有文稿都超過了別人,將來一定大有作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許要超過我的,好自為之吧。”

這一貶一褒,自然有曾國藩的意圖。而作為學生的李鴻章,對這位比他大十二歲的老師也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對人說:“過去,我跟過幾位大帥,糊糊塗塗,不得要領;現在跟著曾帥,如同有了指南針。”

李鴻章在未入曾幕之前,曾先後隨團練大臣呂賢基及安徽巡撫福濟,此二人既非戰亂之才,對於領兵作戰更是缺乏經驗,李鴻章在他們手下帶兵及處幕,自然沒有本領可學。曾國藩所以能在舉世滔滔之中發生砥柱中流的作用,就是因為他能以子弟兵的方法訓練湘軍,使他們成為一支能征慣戰的隊伍;而他自己所擬訂的通告全局、十道分進、對太平天國展開全麵防堵圍剿的戰略方針又極為正確,因此,方能使他在對太平天國的戰爭中掌握主動,著著進逼,終於使太平天國政權完全傾覆。假如曾國藩也像一班督撫大帥那樣不能高瞻遠矚;那麼,曾國藩不免也會像向榮、和春、勝保、福濟等人一樣碌碌無成,李鴻章也決不能從曾國藩那裏學到卓越的打仗要領。曾國藩死後,李鴻章作聯挽之,說:

師事近三十年。薪盡火傳,築室忝為門生長;

威名震九萬裏,內安外攘,曠世難逢天下才。

此聯的上半,充分道出了李鴻章師事曾國藩而盡得其軍事政治才能的事實。然而,李鴻章入居曾幕,實在是他一生事業的重要關鍵,拜相封侯,悉基於此。至於曾國藩賞識李鴻章,除了曾國藩素知李鴻章才氣過人這一因素外,下麵一件事,也是重要的原因。

李鴻章居曾幕時,曾為曾國藩草奏嚴劾安徽巡撫翁同書,最得曾國藩的欣賞。其時,曾國藩因翁同書對練首苗沛霖的處置失常,以致激成大變,他本人又在定遠失守之時棄城逃走,有愧封疆大吏的守士之責,極為憤慨,意欲具疏奏劾而難於措辭。翁同書是前任大學士翁心存之子,翁心存在皇帝麵前的“聖眷”甚隆,門生弟子布滿朝列,究應如何措辭,方能使皇帝決心破除情麵,依法嚴懲,而朝中大臣又無法利用皇帝與翁心存之間的關係,來為翁同書說情,實在很費腦筋。他最初使一幕僚擬稿,覺得甚不愜意,不願采用,而自己動手起草,怎麼說也不能穩當周妥。最後,乃由李鴻章代擬一稿,覺得不但文意極為周密,其中,更有一段極為警策的文字,說:

臣職分所在,例應糾參,不敢因翁同書之門第鼎盛,瞻顧遷就。

這段話的立場如此方剛嚴正,不但使皇帝無法徇情曲庇,也足使朝臣之袒翁者為之鉗口奪氣。所以,曾國藩看了之後,大為欣賞,即以其稿入奏,而翁同書亦旋即奉旨革職拿問,充軍新疆。就事論事,李鴻章此稿,深得奏議文字的“辣”字訣,使人無可置喙於其間。李鴻章有此吏才,足以便曾國藩對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