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我吃過不少虧,也長了一些見識,懂得如何在最艱苦困難的日子裏要鼓起勇氣,準備勝利,在一帆風順的時候要多想想會遇到挫折和困難,千萬不要樣樣事都隻朝著順利方麵看。凡事,要向前看也要向後看,要看正麵也要看反麵。拿目前說,咱們趕快神不知鬼不覺地奔到河南是上策,先攻破鄖陽、鄖西等城池再去河南是下策。咱們目前隻有一千掛零人馬,其中還有一些眷屬。倘若急著破城池,像你們說的來一個石破天驚,下步就不會順利了。那樣,勢必引起楊嗣昌的重視,分兵來對付咱們,像往年一樣惹動官軍追趕咱們不能立腳。那樣,咱們縱然有翻天覆地的打算,也會落空啦。何況,鄖陽在目前是軍事重鎮,有巡撫駐守,袁繼鹹這個人不是草包,萬一攻不破,損傷了一些將士,豈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咱們一旦到了河南,如今跟著我的每一個弟兄都有很大用處,一個人要頂十個人用,頂一百個人用,所以我要盡量避免打仗,連一個弟兄也不損失!”
劉宗敏向大家笑著說:“這幾個月,咱們闖王除打獵讀書之外,想了些翻天覆地的軍國大計,可不是隻圖趕快破幾座城池,殺幾個官兒,痛快一時!”
闖王興奮地接著說:“對,對,打仗並不是隻圖痛快!打仗,要爭大利不爭小利。該爭的必爭,該舍的必舍,萬不要因小失大。兵法上說:‘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我們如今誌在奔往河南,縱橫中原,所以一路上決不攻城,不走鄖陽和均州之間的大道,也不打算吃掉小股官軍;能夠又迅速又機密地奔入河南,就是打了一個大的勝仗,跟著就能夠做出來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劉二虎已經在夏天從商洛山進入豫西內鄉一帶,明遠在上個月也去了。我已經派人告訴二虎,叫他在淅川境內等候迎接我們。我們要走哪條路奔往河南,沿路如何避開官軍耳目,請大家商量商量。至於到河南後如何大幹,今晚暫且不議。大家必須略睡一睡,準定四更起床,五更動身。還有幾條軍紀,馬上捷軒要告訴各位,在起程前向各哨弟兄宣諭,一體遵守。”
闖王因為有一些重要事情要辦,留下劉宗敏和田見秀主持會議,帶著高一功出去了。
將近五更,李闖王的部隊出發了。雖然全營人數隻有一千多一點兒,卻分成幾隊,以便必要時可以立刻化整為零,分散進軍,避開官軍耳目。袁宗第率領頭隊。田見秀率領二隊。高一功率領三隊,保護老營。李過率領二百精兵作為四隊,走在老營後邊。孩兒兵隻剩下二十多人,跟隨老營。闖王和劉宗敏率領親兵親將約五十人,暫時跟著老營出發。老營卷旗息鼓,不許泄露出是闖王人馬,更不許泄露出開往何處。在出發前,由劉宗敏向老營宣布了闖王的嚴令:沿路不許攻城破寨;除非官軍和鄉勇攔路,不許同他們作戰;遇百姓平買平賣,不許強拿百姓一針一線。出發後大約走了二十裏路,太陽出來了,照著路兩旁山上的楓樹林,一片鮮紅,不見邊際。
部隊出發後故意往西北走,好像是要從白河縣附近進入陝西。兩天之後,從將軍河附近夜渡漢水,繼續往北,在白河和鄖西兩縣之間停下來休息一天,故意派出一小隊騎兵到夾河附近哨探。白河和鄖西兩縣的知縣都得到了消息,認為這是一股潰散的“流賊”,有意奔入陝西,一麵加緊守城,一麵飛報鄖陽巡撫。但是當鄖陽巡撫得到報告後,這一支人馬已經神出鬼沒地消失了。
李自成探明從白河縣到河南淅川邊境三百裏的路上都沒有明朝官軍。他同劉宗敏率領五十名親將親兵,攜帶幹糧、麩、豆,離開大隊,向東急進,而命令田見秀和高一功等從荒僻小路隨後趕來。第三天黎明,李闖王率領的小隊騎兵來到了荊紫關附近。沒有料到,昨天黃昏後荊紫關寨中突然來了四百名陝西、三邊總督鄭崇儉的標營騎兵。他們是從襄陽押運十萬兩餉銀回西安去的,由一位遊擊將軍率領。李自成到了荊紫關西邊五裏遠的一個小村莊休息打尖時,從老百姓口中得到了這一股官軍的消息,但這裏隻有荊紫關一條路可走,要麼就退回去,繞道一天的路程進入淅川,要麼等大隊人馬來到後趕走官軍。李自成急於進入淅川,既不願等候大隊,也不願繞道太遠。後來找到一個向導,帶領他的小部隊從荊紫關近處一條十分難走的山穀中穿過,然後在關東邊幾裏遠的地方交上正路。駐在寨內的官軍很快發覺了這件事,並且知道這潛往河南的隻有五十個騎兵,闖王的大隊人馬距此地尚有一天多路程。他們認為這是李自成的前哨,為著想奪取這五十匹戰馬,又想立功受獎,立刻派出去三百名騎兵追趕,留下一百名騎兵協同練勇和百姓守寨。他們已經從村民那裏得到稟報,說李自成的這五十個騎兵兩天來日夜行軍,十分疲乏,所以將平日害怕義軍的心理暫時拋到了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