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嚴守一去上班的時候,在車上給於文娟她哥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響了兩分鍾,終於通了。從電話裏聽出於文娟她哥的聲音沒有異常,嚴守一才放下心來。於文娟她哥告訴嚴守一,昨天給他打電話是想告訴他,於文娟和孩子已經從娘家回到了北京,他從南京來送他們,有事想見嚴守一一麵。嚴守一馬上說:
“我現在就過去。”
於文娟她哥在電話裏悄聲:
“我現在是走到陽台上接你的電話,不能讓文娟知道我和你聯係。”
嚴守一明白了他的意思,遲疑一下說:
“那你來電視台吧。”
於文娟她哥說:
“別去電視台了,咱們去保姆市場吧。我明天就走,文娟一個人弄孩子,得給她找一個保姆。”
保姆市場設在北京南站附近一個類似農貿市場的大棚子裏。幾十條長凳子擺在棚子裏,上邊坐著幾百個摟著塑料提包或魚皮口袋的農村姑娘。一些城市人在凳子間走來走去,將人喊起來挑選。這讓嚴守一想到了十九世紀美國南方販賣黑奴的情形,或像泰國的風月場所。嚴守一和於文娟她哥在大棚裏見麵之後,兩人先沒有挑選保姆,而是走到大棚角落裏,坐在保姆的凳子上說話。和於文娟在一起生活的時候,嚴守一沒怎麼和這位哥打過交道。一塊和於文娟到南京去,這位哥見到嚴守一,也不大說話。嚴守一就是覺得他有些窩囊。於文娟她嫂是揚州人,為了他買的一條子精肉,精肉的分量足與不足,敢當著眾人,用揚州話罵他。他低著頭一言不發。沒想到幾年之後,這個看似窩囊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對於嚴守一是如此重要。他是胡誌明小道。他是風箏的連線。他是嚴守一和前妻和兒子聯係的唯一紐帶。於文娟她哥見到嚴守一的第一句話是:
“你胖了。”
這話突如其來,嚴守一不知該怎麼回答,隻好笑笑。於文娟她哥又說:
“但眼睛很紅,肯定是工作忙,熬夜熬的。”
昨天晚上沈雪跟她鬧了一夜。嚴守一又苦笑一下。於文娟他哥:
“你後來寄的錢,我都收到了,沒敢讓文娟知道。”
又悄聲說:
“也沒敢讓我老婆知道。”
嚴守一點點頭。
於文娟她哥:
“孩子會坐了。電視上一有你的節目,隻要文娟不在,我就讓他看。”
嚴守一倒一愣。覺得這老實人,心倒是細的。於文娟她哥接著“噗啼”笑了:
“調皮。夜裏醒來,奶瓶晚送五秒,就哭著鬧脾氣。百天兒那天,我弄了筆、軟盤和流氓兔讓他抓,他一下抓住了流氓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