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幽暗的房間內,窗戶跟門都用深沉的黑紗密密罩住,屋角的錫鼎裏有嫋嫋的沈香青煙升騰起來,屋裏極靜,有一種令人壓抑的氣氛。
“少主……”
一張紅木雕花八寶床,密密的被一色繡了幾枝瀟湘妃子竹的煙雨紗所遮了,見不得裏頭的擺設。
單淩芸半蹲地床沿,看著側臥背對著他的那道身影,柔聲繾綣道。
“明日,明日便是我們兩個成親的日子,你,你難道就不願意跟我多說一句話嗎?”那幽幽的聲音,有著失落與痛苦,也有著期待與興奮。
背身著她的人依舊並有轉過身,卻隻輕笑地道了一句:“與你成親?”
那語氣有著一種令人說不出的意味,單淩芸倏地一下起身,望著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男人,沉下臉,冷聲道:“沒錯,明日便是你跟我的婚禮,大公子早已經吩咐下人將禮堂布置妥當了,就等新娘跟新郞拜堂成親了!”
公冶夙沒有回話。
“少主,無論你願不願意,你跟我的這場婚禮,我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的,包括你在內!”
為了得到這一場婚禮,為了能夠擁有他,她背叛了良知與人性跟大公子同謀,她偷了一直信任著她的夫人的印鑒給大公子,又替大公子給少主下了毒,她做盡了壞事。
可是若非少主郞心如鐵地非要跟她解除婚約,她何至於如此?
她是絕對不甘心跟他解除婚約的!
她愛他,如果失去他,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公冶夙,這一生,你除了娶我,無路可走!
單淩芸緊緊地攥緊手心,指節關泛白,下唇被咬出一圈紅猩,帶著一種狂熱炙瘋的視線,緊緊地盯著公冶夙的背部,暗暗起起誓。
天色暗啞,雲詭波譎,層浪洶湧而來,自遠處發出震撼天地的咆哮。
烏雲壓頂之下,望川樓矗直如孤峰悚立,亦如同海岸望夫不至的秀女石,亙古無言地默默守望。海風嘯嘯,冷風淒淒,公冶夙似被驚蟄了身骨,一手落在闌幹上,拄著身子淡淡地清咳。
他矗立望川樓廊極目遠眺,隱約可見海天交際處,有白色巨帆一角,遠銜滔天風浪之中,隔著大霧模糊成一點影子。
“少主,你身子骨弱,千萬別再染了寒。”止蘭歎息一聲,拿著一件披肩毛皮覆在公冶夙的背上。
公冶夙似抿唇輕笑了一聲,但一雙清澈的眼睛卻無半絲波瀾,沉寂得似一口枯井。
“母親如何了?”
止蘭秀目微蹙,表情帶著些許沉凝與陰鶩:“少主,主母被挾持地絕壁崖上,公冶爝聲稱,若您明日不與單淩芸成親,便不敢再保證主母的安全。”
因為公冶爝的所作所為,如今止蘭亦不會再尊喚他為大公子了,直接便稱其名謂。
公冶夙看著遠處浪拍礁石,聲如鼓震,呼嘯的海潮吞吐海岸,於深藍淺藍交錯間航行至近的六艘高層樓船,心思陰晦,凜凜的海風拂起他披散的發絲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