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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觀師叔這裏自然也接待過女客,隻俱是上了年紀的老夫人,何曾為這麼美麗年輕的女子破例過?

或者說,若然是此等年紀的,師叔從來都是拒之於千裏之外,如何也不會任其接近——

須知師叔不獨佛理精深、博學多才,更兼生的姿容俊秀,頗是入了一些帝都貴女的青眼。

總有人想出種種理由,想要接近師叔,隻師叔從來都是冷冰冰的,拒人於千裏之外,因而到眼下為止,不管是身份如何高貴的世家貴女,都不曾有人得償所願。

也不知眼前這位小姐憑的是什麼,竟能得師叔如此看重。

好在這女子雖是瞧著年紀小,倒是頗有氣度,不似其他女施主,但凡有機會接近師叔,一雙眼睛就像長在師叔身上似的,讓人瞧著就覺得心裏發毛。

察覺到兩個小沙彌不住打量的目光,希和倒也不在意,倒是去而複返的青碧看清房裏的擺設後,臉色有些不忍——

即便沈家最落魄時,也不曾清寒成這樣吧?

偌大的僧舍裏,隱約可見裏麵一個硬板床,床前不遠處一個誦經的蒲團,唯二可稱得上富有的也就一個放滿了佛經的書架並兩個小沙彌煮茶的精美茶具了。

沈亭親手執紅泥小爐,又拈入茶葉些許,沸水翻騰處,有絲絲茶香脈脈而出。

希和呼出一口鬱氣,偏頭正好瞧見案旁一卷攤開的經書。伸手想要拿,忽然意識到什麼,看了一眼對麵靜坐的沈亭:

“我可以看嗎?”

“當然可以。”沈亭笑的溫雅。又親手撿起書卷,遞到希和手裏。

扇火的小沙彌手一哆嗦,扇子好險沒摔倒地上——

因著澄觀師叔的特殊地位,寺裏自然有不少關於他的傳聞,其中傳播的最廣的一條,就是師叔入佛的原因。聽說可不正是因為愛書成癡,才被主持用無數佛家珍本給騙,不對,應該說給感化來的?

傳聞雖是不可考,堆放在澄觀師叔房間裏的全是千金難求的佛經孤本或者珍本,卻是無可置疑的。

平日裏可是親見師叔有多愛惜,便是整理清潔,也從來不假於人手,至於外人,卻是碰都不許碰一下的。今兒個倒好,竟是再三為這位美貌的女施主破例。

希和如何知道個中緣故,探手接了,入目正好瞧見“覺悟世間無常”幾個字,一時呆住——

世事果然無常,不過期年時間,曾經熟悉的人和事便麵目全非。

以為會醉心官場,按照沈母的設計,奔波於仕途之間的沈亭,卻是拋卻所有是非,入了空門;以為彼此了解情深不悔的未婚夫婿,身邊卻突然多了一位來曆不明的神秘女子;還有這會兒淒涼晦暗,怨婦一般大失常態的自己……

既是世事無常,又該如何處之?

“勘破,放下,方能得大自在。”沈亭取過紫砂小茶壺,氤氳的水汽和透過窗欞的一絲日光交融,令得沈亭容顏俊雅之外,更多了幾分聖潔之感。

“那要是勘不破也放不下呢?”希和接過沈亭奉上來的茶水,隻覺一顆心也被迷離恍惚的茶水浸得濕漉漉的。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希和何必自苦?既是堪不破,也放不下,那就順遂心意便好……” 沈亭定定瞧著希和,神情中有著淡淡的憂傷。偏是憂傷之外,又有著說不出的豁達,“難以決斷時,就問問自己的心,世間萬物刹那永恒,不過在一念之間,切莫因一時意氣用事,而毀了一生幸福……”

“師兄,謝謝你……”希和神情間有些怔忡,眉目間鬱氣卻明顯散去不少,還要再說,一陣喧鬧聲卻從僧舍外傳來。

“你這小和尚好不曉事,如何澄觀法師還未說話,你們就敢自作主張?說什麼法師不願會客,明明眼下就有客人在,且聽聲音,年紀也不甚大,說不得,和我家小姐也不相上下。都說眾生平等,難不成美名遠揚的澄觀法師,卻是個表裏不一的人不成?”

說話的丫鬟明顯牙尖嘴利,兩個寺廟裏的木訥小和尚哪見過這等陣仗?一時麵紅耳赤,隻不得自家師叔允許之下,也不敢隨便放人進去,索性一言不發,就是不許來人再往前走一步。

那丫鬟越發惱火,索性抬高了聲音道:

“怪道人家說,閻王好見小鬼難搪,原來寺廟中也是這般。澄觀法師,右相府周家女眷在此,還請法師撥冗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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