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畢竟是先斬後奏, 雖一時意氣用事, 把人領了回來, 阿蘭依舊有些忐忑。

至於翠蓮, 之前聽外婆的語氣, 還想著姨母的主家也就是尋常人家罷了, 不然, 外婆怎麼就敢那般霸道!怎麼也沒想到,姨母坐的竟是那般煊赫的官船。一時直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了。一顆心卻也放下不少——

有這樣威風的主家,就不怕外婆跑來胡攪蠻纏, 非把自己帶回去嫁給張大壯了。

希和倒是絲毫不以為意。阿蘭的年紀,分明已是過了適婚之齡。之前也暗示過,家裏若是有她看上的, 便請娘親為她做主。卻被阿蘭一口拒絕, 瞧著竟是分明沒有成親的打算。

現下又帶了翠蓮來,分明就是當做下輩子的依靠了。

隻把翠蓮叫到身邊, 問她喜歡什麼, 又說了會兒話, 便派人送到了娘親身邊——

別看翠蓮年紀小, 卻是個性子活潑的, 娘親定然喜歡。

阿蘭長出一口氣, 又想到一點:

“明兒個婢子還得告一晌假,去把翠蓮的身契拿了來。”

從踏出王家小院的那一刻,阿蘭已從心裏同這家人恩斷義絕, 隻依王家人的性子, 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吧?好在,還有一個張大壯握在自己手心裏……

“我知道了。”希和點點頭。又吩咐管家楊宏跟著一塊兒前往。

待得二人回來,楊宏卻是不住唏噓感慨——

重男輕女的人家多了去了,就沒見過似王家這般極品的。

兩人去翠蓮家時,那王家老爺子也是在的,尋常人看到失散多年的女兒,不定多激動呢,那一對兒夫婦倒好,見麵第一句話竟是詢問阿蘭在楊家能做多大的主,又頤指氣使的命令阿蘭至少把回春坊一半給自己兒子,再幫著雙胞胎的哥哥娶房好媳婦兒,不然,就別想他們認她。

待得阿蘭一口拒絕後,那王老頭竟直接拿了把刀出來,說是這樣一點兒不幫著娘家的女兒,活著有什麼用,還不如死了算了。看他那模樣,並不似作假,竟是真的想要手刃了阿蘭的。

好在惡人自有惡人磨,那張大壯一出來,這一家人立時就慫了,那王英明顯也想給閨女條活路,隻管把翠蓮的身契遞了過來,不然,怕不得好一頓夾纏……

虧自己常日裏以為,阿蘭姑娘那般身手,定是不會有人敢給她難受的,倒沒想到,竟也是個沒有父母緣的苦命人。

希和也沒想到那王家人竟是心狠如斯。好在阿蘭倒是沒受什麼影響的樣子,伺候起希和來,更加盡心盡力。

“依照行程,明兒個就可以到京城了吧?”希和放下手中書信,看向一旁的阿蘭,“阿蘭可有法子,讓我的臉瞧著和之前離姐姐未曾醫治時一般嚴重?”

京城果然水夠深,自己人還沒到呢,竟是已有人打起了主意。依爹爹對自己的愛護,自然會事事以自己為主,隻身在官場,還是不宜樹敵過多,倒不如讓那些居心叵測者知難而退更好。

阿蘭怔了一下,卻是沒有問希和為什麼,隻點了點頭:

“無須偽裝。還剩最後一次藥,小姐容貌就能恢複如初了。本來還想跟小姐商量,不然,待得到了府中,再行用藥——因此次拔除的是殘留在小姐體內的最後一點毒性,毒性完全逸散出來的那一日,容貌會較之剛中毒時還要嚴重。既小姐如此說,婢子這就給小姐塗上吧,正好到了京城時,容貌就能達到小姐想要的效果。”

“那就上藥吧。”希和閉上眼睛躺好,感受著阿蘭涼涼的手指一點點在自己臉頰上滑過,隻覺心頭一點點清亮起來,好似有濃稠的物事被人從身體裏一點點抽出,整個人由內而外益發空明,好似靈魂脫殼而出,翩躚於人世之上……

“要說小姐也算是因禍得福呢。這□□解藥相生相克,這麼一番鬧騰,竟是能把小姐體內諸般汙濁祛除淨盡,其效果,說是洗精伐髓也不為過,待得藥效完全散去,不獨小姐容貌會更上一層樓,其他如髒腑、四肢、眼耳口鼻各處都將大有裨益……”

一夜好夢。

第二日一睜眼,已到了古河渡口。

待得走出船艙,希和不由暗暗咋舌,怪道人說京都中多貴人,這古河渡口距離京師明明還有二十多裏地,入目所及已是冠蓋如雲。尤其是和楊家船隻並行的旁邊那艘官船,船身闊大,足有楊家船隻三倍有餘,周圍更是雕梁畫棟,又有八角琉璃,精美屏風,竟是一股子富貴之氣撲麵而來。

剛把眼睛移開往岸上瞧,不妨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呼喝:

“兀那船隻,怎麼就敢占著我們船的位置,還不快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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