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說著,眼中已是流下淚來。

“我倒想陪著夫人去,就隻是當初咱們得罪了人,真是去了,說不得會被趕出來啊。”紅纓擰眉斜眼,神情不是一般的可氣。

“死丫頭,你又做什麼怪!”劉氏氣的頭都暈了,卻又意識到不對,失聲道,“難不成,你說的大人物,是楊希和那個小賤人家?!”

“哎喲,太太真聰明——就隻是還是留些口德吧,人家楊家眼下可是正經的官宦人家,楊家老爺得了皇上禦賜的大學士,聽說他們家小姐也是京城貴人家熱門的媳婦人選,很多人家爭著想和他家結親呢……太太這麼背後辱罵官家親眷,真是惹上麻煩吃了牢飯……”

一句話未完,劉氏已是氣得快要厥過去了,佝僂著腰就要去揀地上的掃帚疙瘩:

“賤人,賤人!我打死你——”

用力過大之下,卻是一下從椅子上栽了下來,半天掙紮不起,竟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一時恨不得掐死紅纓——自己怎麼就會昏了頭,想要把這麼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送給兒子當房裏人?又恨兒子不爭氣,竟會為了個醜女人拋棄親娘,一時又隱隱有些後悔,畢竟,即便之前楊家敗了,家裏錢財卻是多得緊,眼下又得了官,真是嫁過來,於兒子前途必然大有裨益,幹甚要死鬧活鬧的分開他們了事……

希和一家這會兒卻已是到了渡口。

知府夫人蘭馨已是侯在了那裏,還有其他沾親帶故的,甚而有些是顧秀文也很是生疏的,圍著楊家人,好一番依依惜別。

怪道古人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也不知這麼多人,忽然間從哪兒冒出來的?麵上卻是不顯,那份沉靜的氣度,便是蘭馨也不由暗歎可惜——

果然不愧是大家閨秀、書香名門,這楊希和小小年紀,卻是進退得宜,大家氣度渾然天成。按說這樣的家世,便是做個大戶人家的主母也是盡夠了的,就可惜生的太過醜陋……

好容易寒暄完畢,希和才和顧秀文一同上了船,先去瞧老太太,竟是已然睡著了。母女兩個便也各自回去歇息。

待希和回了自己船艙,阿蘭已是候著了,手邊兒是準備好的藥膏——

希和早到了說親的年齡,卻因容貌醜陋之說傳遍安州城而乏人問津。這輩子膝下隻有這麼一個女兒,顧秀文自然日夜盼著給女兒招個佳婿來,這回要到京師去,顧秀文打定主意定要央了老爺幫女兒尋個如意郎君。

去詢問了阿蘭,說是快則兩旬,慢則月餘,就能完全消去希和臉上的疤痕,掐指算了一下,可不是到了京城後不久?

把個顧秀文給喜歡的了不得,一再叮囑阿蘭切莫忘了每日幫希和敷臉。

待得躺上軟榻,阿蘭便細細的用手指沾了藥膏,一點點抹在希和臉上,又一下下按著,讓藥膏更滋潤進去些,又仔細瞧希和的臉色。

“已是不打緊了。”希和微微一笑——因這些疤痕其實是毒素堆積,初時拔除時,一張臉刺痛難當,好像被人放在火裏燒烤一般,每每敷一次藥膏,希和都疼的全身痙攣,冷汗都能把衣衫濕透。

現下刺痛的感覺卻是越來越輕,甚而還少有的舒服,好像蒙在臉上一塊兒厚厚的布正被人慢慢揭開。

阿蘭也長出了一口氣——當初太太中的毒委實太過陰狠,也就小姐命大,又碰上自家主子那麼個貴人,不然,怕是這一輩子都得頂著一張可怕的醜臉了。

又想起一事:

“對了,有一味清心蘭已是用完了。婢子上次跟小姐說過,小姐現下可是備好了?再配三副藥,小姐的臉就可以全好了。”

聽阿蘭如此說,饒是冷靜自持如希和也不覺雀躍無比:“已是尋得了,再過幾日,船到安遠時停一下。”

安遠府是大正朝最大的藥材集散地,鴻運商號自然也在那裏設有專門的藥坊,那清心蘭雖是名貴,卻是難不住自家商號。

青碧也抿嘴一笑——

前兒個聽說是小姐要尋清心蘭,隻把個安遠商號管事魏如山給激動的,一再拍了胸脯保證,必會早早準備妥當,那模樣,唯恐小姐反悔,不讓他做事似的。

要說那沈公子果然是個有大能為的,沒瞧見那些管事嗎,經了這一事後,全都變得老老實實,說是對小姐死心塌地都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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