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一家人就要啟程上京。

因是舉家前往, 顧秀文頗是收拾了不少箱籠, 甚而一些喜歡的家具都想搬走。

弄得希和哭笑不得——

不說學士府裏說不得這會兒一應家什早準備齊全了, 便是缺了什麼, 到地方再買也就是了, 那裏用得著一路運過去這麼麻煩?

“這黃梨木的書桌是你爹最喜歡用的呢, 還有那張台子……”顧秀文兀自不舍,卻也知道女兒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也隻得作罷。聽任下人把家具什麼的抬回去擺好。

把弄了一堆瓶瓶罐罐在身邊的老太太嚇得夠嗆, 一個勁兒陪著笑臉央孫女兒:

“好好寶貝,這些都是好東西,可不許扔掉好不好……”

邊說邊把一缸子酸豆角揣到懷裏。

“好。”希和笑著應了。祖母平日裏最喜歡吃這些小菜, 至於這酸豆角, 卻是爹爹原來喜歡的下酒菜。那些瓶瓶罐罐裏可也同樣是祖母親手醃製的小菜,眼見著天氣一天天熱了, 又路途遙遠, 帶上這些東西, 說不好能讓祖母和母親胃口好些。

這樣左右掂量, 去掉了些不必要帶走的, 連人帶東西依舊足足裝了三大車。

一路擾攘著往渡口迤邐而行。

行至沈亭家院子時, 正好碰見一個腹部微凸的女子正送了個郎中出來,瞧見這麼多車馬,便微微站住。

坐在靠窗戶地方的青碧正好望外瞧, 和女子視線碰了個正著——

不是沈亭的貼身丫鬟紅纓又是哪個?

青碧嚇了一跳, 忙不迭放下窗簾——

紅纓這個模樣,卻依舊能在沈家立身,明顯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沈亭的。虧那沈亭還對小姐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卻原來竟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紅纓也看到了車裏的人,不免有些恍惚——之前千方百計阻撓沈楊兩家結親,如何能料到百般籌謀之下,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早知道如此,就不從中作梗了,少爺就不會走,自己這會兒說不好已是順順當當做了姨娘,哪像現在,苦巴巴一個人熬著也就罷了,還得伺候個鎮日裏找茬的老虔婆……

正自發呆,不妨背上被人重重砸了一下,紅纓回頭,卻是坐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沈母劉氏,正惡狠狠的瞧著自己:

“小賤蹄子,站那裏做什麼呢?亭哥兒不在家,你不老實在家呆著,又跑到外麵去幹什麼,是不是又想勾三搭四了……”

口中說著,一連串汙言穢語罵個不停——

劉氏當日中風,經過這些天的醫治,說話倒是很溜了,卻是依舊行走不便。偏是那脾氣竟是比之原來又刁鑽了幾倍不止,每日裏一睜開眼來,便摔盆打碗,罵個不休,更甚者還會揪住紅纓又掐又擰。

紅纓平日裏也不理她,甚而急了還會和劉氏對罵——

若非劉氏真的死了,自己說不得就會被沈氏族人給趕出去,自己才會管她去死。眼下身契被這老不死的攥著,連肚子裏這塊肉在內,都還得靠著她,紅纓才勉強忍著。

眼下又被罵,又憶起方才楊家出行時,行李箱籠一車車的樣子,分明富足的緊,竟是站住身形,衝著劉氏不懷好意的一笑:

“你知道我方才瞧見了誰嗎?”

看紅纓神情不對,劉氏嘴角先是閃過一絲譏誚,又忽然覺得紅纓神情太過古怪,不覺攥住椅子扶手,急切道:

“是不是,是不是亭哥兒……”

“不是。”紅纓幹脆的搖頭,神情越發詭異,“不瞞太太說,是咱們安州府又出了位大人物,聽說皇上寵愛的緊,又是賜官,又是賞錢的,啊呀呀,這會兒正接取家眷進京呢,說是連知府大人都親自護送呢。大家都道,要是哪家和他家沾親帶故,說不得從今之後就要發達了。”

一番話說得劉氏也有些好奇:

“你倒說說看,是哪家這般厲害?”

“說起來他家倒和咱們家頗有淵源,太太也是認識的,之前還跟少爺關係極好,對了,咱們兩家還差一點成了親戚呢。”紅纓笑嘻嘻道。

“跟亭哥兒關係極好?”劉氏頓時有些發急,“到底是哪家啊?快快快,你推我去瞧瞧——我就說嘛,亭哥兒結交的都是大人物,咱們去求求他,說不得很快就能幫著把我的亭哥兒給找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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