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為馬(1 / 2)

天還黑著呢, 顧祥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一想到今天是老爺過堂受審的日子, 顧祥的心就揪成了一團。

待來到主屋, 果然見裏麵早已是燈火通明。不獨顧秀文已在一旁伺候著了, 就是才剛醒過來沒多久的顧老夫人也強撐著下了床。

“你們這是做什麼?”顧元山眼下已是花甲之年, 常年做生意的緣故, 眉眼間總是帶著幾分和善的笑意, 隻近年來諸事不順,兒子的逝去更是給了老爺子幾乎致命的打擊,又因為過繼嗣子的事差點兒吃了牢飯, 甚而這幾年被族人明著暗著欺淩……

諸般事務壓得顧元山幾乎喘不過氣來,瞧著也就比同齡人更蒼老幾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承運失蹤和咱們有什麼幹係?那周大人既是清官, 總不能平白無故把罪名按在我頭上。”

雖是這般說, 語氣中無疑有著隱晦的苦澀和怨恨。

顧老夫人已經轉過頭去偷偷擦拭眼睛,顧秀文眼睛也紅了, 隻眼下這屋裏老的老病的病, 自己要是也跟著哭, 怕是老父更要亂了陣腳。好在和兒昨兒個派人送信, 說是已然尋到顧承運, 當下勉強露出笑容:

“爹說的是, 再說和兒不是派人說——”

話未說完,卻被顧元山厲聲打斷:

“不許把和兒牽扯進來。”

說什麼找到了顧承運,不過是寬自己的心罷了。畢竟這麼多日, 自己一直帶人四處打聽, 都沒有半點線索,所謂人海茫茫,和兒一個女孩子罷了,如何就能把人找出來?那孩子又是個孝順的,就怕會為了自己鋌而走險。

顧秀文嚇了一跳:

“爹,您放心,女兒有分寸的……”

——做人娘親的,那有不心疼孩子的?更不要說自己膝下也就和兒一個孩兒罷了。可這是老父啊,自己如何能看著他被人被逼迫到這般地步,卻選擇袖手旁觀的?

看顧秀文流淚,顧元山也是心下慘然,卻依舊不肯答應:

“秀文,我和你娘命中注定也就你這麼個女兒罷了,和兒可算是咱們家僅剩的一點血脈了。爹就是如何,也不能讓我外孫女兒跟著受苦。”

雖然和兒頂著楊家嫡女的名頭,尋人說情時也算有些分量,可又算什麼好事兒?外孫女兒生來命苦,娘胎中便被人暗算,雖是保住一條命,卻是損了容貌,再是因為這事於名節上有什麼妨礙,自己就是死了也不瞑目啊。

“就是你,也不許插手,安安生生的做你的楊家媳婦兒就好。女婿是個好的,莫要讓他為難。”說道最後語氣已是頗為嚴厲。

雖然是商人,顧元山卻最喜歡讀書人,又一直認定女婿是個真有大才的,一直欣賞的緊。這些年來女婿日子不好過,顧元山想要幫著些卻有心無力,甚而還因為家裏的事連累女婿頻頻出麵向別人低頭……

眼下若是連外孫女兒也牽累進去,老爺子就怎麼也接受不了。

知道妻女擔心,顧元山盡量表現的輕鬆些,好歹用了些粥,瞧著外麵天光漸明,推開飯碗起身:

“你們在家等著就好,我去大堂上走一遭,很快就能回來。”

顧祥早備好了車,看顧元山走出來,忙上前扶住,主仆兩個棲棲遑遑的往縣衙大堂而去。

剛要上大路,迎麵正好碰上族長顧元峰家出來的幾輛大車。

坐在第一輛車上的可不是顧元倉?

顧元倉也瞧見了顧元山主仆,心裏不是一般的膩味,連帶的心情也惡劣的緊——這一次可真是失策了。從來都是任自己搓扁捏圓的顧元山竟然沒有跑來低頭。

更奇怪的是族長顧元峰的態度。

因著獨子失蹤,顧元峰夫妻急火攻心之下,先後躺倒不起,不然,自己也沒有辦法在告狀這樣的大事兒上替鄭氏做主。

昨兒到了後才發現,顧元峰雖是瞧著人極憔悴,精神頭倒好的多了,卻不知為何,待自己反而冷淡的緊。明明之前瞧自己為了尋找承運奔走呼號,這個族弟可是感激的厲害啊。

難不成是怪自己手伸的太長了?

算了,管他呢,隻要能逼得顧元山低頭,替自己解了燃眉之急,顧元峰不高興就不高興吧,反正他是個耳根子軟的,要想哄他還不容易?

至於說告狀會不會失敗,顧元倉更是絲毫不擔心的——

負責審理此案的可是周治中!隻此一點,就足夠自己有六分勝算。

也不用等周治中立馬治罪,隻要拖著隔三差五提審一下顧元山,這老東西就得低頭然後乖乖的送上銀兩來。

“哎喲,這不是二哥嗎!”顧元倉探出頭來,陰陽怪氣的衝同樣伸出頭來看外麵發生了什麼事的顧元山道。

顧元山臉色一變。顧祥則是攥著韁繩,身體都開始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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