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顧元倉一直認為,顧秀文帶過去的那大批供顧家大房花費的豐厚嫁妝,原本應該是屬於自己兒子顧承善才對。
隻是再如何不滿,顧元倉也並不敢就直接和楊家對上。
把自己的絕戶頭堂兄顧元山逼得走投無路是一回事,明刀明槍的跟楊家大房對上又是一回事。都說虎倒威猶在,顧秀文嫁的那個丈夫楊澤安聽說當初也是個大才子,即便他老子氣死了,官場上也多有門生故舊,真是撕破了臉,怕是自己也討不了什麼好去。
之前已經見識過希和行事,竟是和傳聞中那個又笨又蠢的醜八怪毫無半點相像之處。唯恐對方衝動之下,真是不管不顧和自己硬拚,到時候怕是討不了什麼好去。
前思後想之下隻得強壓下心頭的怒火:
“這是顧家家族事務,和你楊家人也根本就沒什麼相幹。想要論理,讓你外祖父自己出來,一個小丫頭罷了,哪裏有你說話的餘地?還是說,這就是你楊家的規矩?簡直不分上下尊卑!”
“規矩?上下尊卑?”希和臉一下沉了下來,“七姥爺竟然跟我說起這個來了——所謂兄友弟恭,當初你家如何落魄,若非我外祖父施以援手,你家如何能有今日風光?即便我外祖父施恩不圖報,做人也應當有良心,七姥爺不說感恩,竟還帶了這麼多人上門對兄嫂喊打喊殺,果然是好規矩,分得清上下尊卑!”
旁邊圍觀的眾人,不論是顧家族人,還是鎮上老戶,對兩家之家的恩怨也都有所了解,固然覺得龔氏當初在顧慶雲大喜的日子無端端給人帶來晦氣不妥,卻也覺得顧元倉一家無疑有些狼心狗肺。
顧元倉隻覺得一層臉皮都要被對麵這丫頭給刮下來了,氣的也不顧楊希和的身份了,竟是手一揮,對身後顧家族人道: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龔氏那般行事,得罪了老祖宗,可別以為,老祖宗隻會怪罪族長一家,說不好,下一個就輪到咱們了。可別因為一個女人就弄得整個宗族都晦氣!”
“小姐——”青碧嚇了一跳,忙上前擋在希和前麵,帶著哭腔道,“這些人根本不講理,您別跟他們說了,快走吧。順伯已經去接沈公子了,不然咱們進院子裏,等沈公子來就好。”
心裏不免對沈亭有些埋怨,小姐雖然能幹,可這樣亂糟糟的局麵,怎麼是小姐一個女孩子可以應付得了的?沈公子明明拍了胸脯說,一切交給他處理就好,怎麼都這會兒子了還不到?
希和心裏同樣有些擔心——沈亭乃是爹爹的得意門生,都說有事弟子服其勞,爹爹離開時,特意囑咐過沈亭,讓他平日裏多多照顧家裏。若不是被什麼重要的事給絆著了,不至於都這個時候還無法趕到啊……
隻是眼下情形,卻是萬萬不能後退的,不然這些人一鼓作氣,說不好真會把外祖母給拉走,以外祖母眼下的情形,根本已是經不起絲毫衝撞。
當下不退反進,看了阿蘭一眼,然後拿過青碧懷裏的那個牌子上前一步大聲道:
“七姥爺你看這是什麼?”
沒想到都這時候了,楊希和竟還是要硬扛著,顧元倉已是勃然大怒,當下劈手往外一推:
“你手裏還會拿著聖旨不成——”
希和身體往後猛一踉蹌,虧得阿蘭上前接住,人倒是沒摔著,手裏的烏漆漆的牌子一下飛出去老遠,正好落在一個顧氏族人腳下,“哢嚓”一聲斷成兩截。
那族人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探手拾起:
“家和萬事興——這不是老祖宗親手製的傳家寶嗎?”
說是傳家寶,不過是柳木做成的幾個牌子罷了。上麵也不過刻了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家和萬事興”。
隻牌子雖是不值錢,卻也是有些來曆的。
據說顧家宗祠裏供奉的第一代祖先名叫顧成。顧成很早就沒了婆娘,家裏窮的叮當響,好在膝下四個兒子都聰明的緊,或種地或做生意,都能各有所成。
靠了爺幾個齊心協力,顧家的日子很快紅火了起來。
不想日子好了,四個兒子卻因為銀錢花用多寡發生了齟齬,甚而鎮日裏打鬧不斷,最嚴重的一次小兒子頭都被打了個窟窿,小命差點兒沒了。顧成心灰意冷之下,就上山當了和尚。
幾個兒子這才慌了,紛紛上山求顧成回家。
顧成卻始終沒有應允,隻親自刻了四個寫有“家和萬事興”的柳木牌給這四兄弟。
四兄弟又痛又悔之下,終於醒悟,終生再未發生過爭端,並把柳木牌子當做傳家寶一代代傳了下來,顧家也終成雲坪鎮第一興盛家族。
眼下顧元倉竟然摔了這傳家寶,顧家族人頓時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