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瞪大眼睛。
蘇南:“……不工作,連買衛生巾的錢都要問男人要,你這樣活得有尊嚴嗎?”
蘇靜氣得發抖,看也沒看,抓起手邊的東西丟過來。
“啪”一聲,寧寧的小飛機模型,碎在蘇南跟前。
寧寧受驚,“哇”一聲又哭起來。
“我跟媽兩個人省吃儉用,供著你哄著你。姐,你真自私。”
蘇靜手指發抖,指著蘇南鼻子:“你多讀兩年書就比我高貴?!染倆羽毛也當不了鳳凰!”
她衝上來,一把把寧寧奪回去。
寧寧哭得氣吞聲斷,一徑兒地喊“小姨小姨”……
“你小姨好,你給她當女兒去?!我一把屎一把尿養你這麼大,我他媽才是你親媽!”
蘇母眼眶都紅了,趕緊去抱寧寧,“寧寧還這麼小!你衝她發什麼火!”
“從我嫁給王承業開始,你們不就是看不起我嗎?我為什麼不離婚?從小到大我沒少被人指著鼻子問,蘇靜你爹呢,蘇靜你是不是沒爹,蘇靜你是不是你媽生的野種……”
蘇南冷冷淡淡地打斷她:“你別拖著媽下水。我確實瞧不起你……”
“啪”的一聲。
一巴掌扇得蘇南耳朵裏嗡嗡一響,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蘇母騰出一手去拉扯蘇靜,“你幹什麼啊!”
蘇南咬著後槽牙,把話說完:“……你怎麼把自己糟踐成了這幅鬼樣。”
蘇靜胸膛劇烈起伏,瞪著眼珠子盯了蘇南半晌,摔門走了。
蘇母把寧寧抱回臥室去拿吃的,蘇南木然站在窗前。
一道身影出現在樓下,快步穿過巷子,消失在了重重疊疊的樓房那一側。
寧寧喝了點兒牛奶,睡著了。
蘇母走出來,湊近去看她臉上,“要不要緊……”
蘇南別過臉,“沒事。”
抓起鑰匙,“我下去看一看姐……”
走兩步,擠在鞋裏的腳趾疼得她一陣煩躁。
“你腳怎麼了?”
蘇南擺擺手。
穿過巷子,在河沿上,看見了蘇靜的身影。
她沒穿外套,單薄的一件上衣,整個人清瘦得仿佛要被河岸上的風吹走。
小時候,姐妹躲在被窩裏聊天。
蘇靜常說,妹妹你讀書真厲害,以後我們家就靠你了,我就不行,我腦袋笨,真的不是讀書這塊料。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我去應聘雜誌封麵模特,能不能選上?
蘇南呢?蘇南羨慕蘇母總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羨慕她幹什麼事從來不需要想著是不是得替這個家減輕負擔。
愛和嫉妒,都刻在骨子裏。
至親的互相捅起刀子,簡直刀刀致命。
蘇南走過去,“姐。”
那正在顫抖的肩膀一頓。。
蘇南伸手,摟住。
蘇靜隻是無力地掙紮了一下,便轉過身來,抱住蘇南。
風蕩過幹枯的河床刮過來,帶著昨夜宿雨的潮濕料峭。
蘇靜緊攥著蘇南的胳膊,喉嚨發出嘶啞的哭聲,和風聲混作一起。
好像要把五髒六腑都嘔出來一樣的,那樣痛苦而又壓抑。
……
蘇靜答應離婚,王承業會一次性支付一筆錢,然後按月給付寧寧的撫養費。房子是王承業的婚前財產,蘇靜得搬出去。
蘇靜帶著南南回了蘇母家裏,本就不大的房裏,多了兩個人,多了許多東西,越發顯得逼仄。
蘇母卻很高興,裏裏外外打掃一遍,又特意請了半天的班,做了一桌子菜。
席上不停地給兩人夾菜,又給每人斟了小半杯酒,笑說:“咱們四個從頭開始,苦一點不怕。南南馬上就畢業了,今後日子肯定是越來越好的……”
蘇靜縮著肩膀,一滴眼淚落在了酒杯裏,她端起來一飲而盡。
蘇南回到旦城。
這幾天,一直跟陳知遇電話聯係。
家裏的事,被S司刷掉的事,一個字也沒和他透,仍然和往常一樣,正經不正經地瞎聊。
有時候陳知遇給她發來照片,滿塘枯荷,或是被急雨打落的花,或是煙霧繚繞的瀑布。
在W縣的最後一天,他發來別人拍的,他正與人簽合同的場景。
“你陳老師又賺了一筆錢,可惜你沒看到。”
又傳過來一張荒煙蔓草的空地,“這兒要建個民宿,我自己設計。很靜,夜裏能看見星星。”
宿舍裏沒人,蘇南捏著手機,眼淚不知道怎麼就落下來了。
陳知遇又發:“等民宿建好了,你跟我來看,我給你留著星空lofter。這回真沒的商量。”
屏幕上的字都模糊了。
她回:好。
陳知遇:明天回崇城,處理點兒事,周六來找你。
她仍然回:好。
陳知遇看著屏幕上冒出的這字,歎了聲氣。
要是這時候給傻學生打個電話過去,一定能聽出來她語氣不對。
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求職或是論文,必然是遇上了什麼難過的坎。
可她費盡心機隱瞞的時候,他真的不忍心揭穿。
以前帶本科生的時候,經曆過一件事。
學院有知名校友讚助的特困生補助,每年評選完畢,會在院裏的布告欄張貼公示。
那次是名單出來的第二天,他收完信箱的郵件上樓,走出兩步,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定住一看,特困生公示前站了個女生。
很瘦弱的一人,麵色蠟黃,束著一把稀疏的馬尾。
她盯著那公示看了很久,又往院門口看了看,見沒人過來,推開布告欄外的玻璃,把那張公示一把扯下來,泄憤似的撕作了碎片。
後來,他跟院長提了建議,崇大新聞院的特困生名單,自此再也不作公示。
他算不得多溫柔,但在這種事情上,有多喜歡蘇南,就有多不願意她會因此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