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和枕頭,都有一股很幹淨的肥皂水的味道。
嗅了一下,腦子裏浮出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驅逐出去了,合眼睡著。
聞到一縷煙味。
她緩緩睜眼,昏暗之中,窗邊立著一道身影,一縷青煙自一星火光上方緩緩騰起,散入夜風。
身影頓一下,看她,“醒了?”
“陳老師……幾點了。”
“七點。”
她驚訝,“我睡這麼久。”
“我還想問你呢,睡這麼久?我敲門都沒聽見。以為你出什麼事,喊物業過來開門。結果,鼾聲如雷。”
“您別冤枉我,我不打鼾的。”
陳知遇笑一聲,“你專程趕我這兒來睡覺的?”
“昨晚失眠……到六點才睡著,睡了一小時不到,起來買了張火車票,直接過來了……”
難怪看她氣色不好。
“想什麼一晚上不睡?”
她坐起來,抱著膝蓋,“不知道呢,瞎想。”
陳知遇把煙掐滅,開了燈,“既然醒了那就起來吧,去吃晚飯。”
蘇南“嗯”一聲,腳去找地板上拖鞋。
陳知遇瞥見書架上,自己那一排漫畫被人貼了個條兒,紫色記號筆,加粗,“幼稚!”
陳知遇:“……”
蘇南第二天要麵試的地方在高興科技園,與大學城反而近。原來打算去“城裏”好好吃一頓,因為她的昏睡泡湯,陳知遇幹脆調轉方向,往鄰市開。
四十五分鍾,到一家農家菜館。
四麵圍牆圍出小院,門口掛著兩盞紅燈籠。一推開門,一股甜香撲鼻而來。
店老板先呈上拿毛巾裹著的,剛從蒸籠裏拿出來的桐葉細米粑——甜香就是這散發出來的。
兩人坐在小院的條凳上,吃了細米粑,喝了一盅大麥茶,老板才又從煙熏火燎的廚房裏出來,“二位吃什麼?”
“土灶雞。”
老板得令,過去準備。
小院裏蕩著秋風,秋風裏蕩著炊煙。
兩個人坐在條凳上,看月亮,看廚房裏土灶裏隱隱約約的炊火。
“蘇南。”
“嗯?”
“我好像整整大你十歲。”
“不是好像,是確實……九年十個月吧,不占您便宜。”
陳知遇:“……”
蘇南雙手撐在兩側條凳上,雙腿懸空,晃悠悠,歪頭瞅著他笑,“怎麼了?您覺得老啦?有危機感啦?”
“老板在宰雞,看見了嗎?”
蘇南莫名其妙,“看見了……”
陳知遇似笑非笑,“他那刀看著趁手。”
“……”蘇南低聲下氣,“我錯了,您息怒。”
陳知遇將話扯回來,“十歲,不是白長的。”
認真看著她。
言下之意,遇到什麼,都可以跟他商量,不要一人整夜不睡覺死熬。
蘇南別開了目光,低頭,看著自己前後晃蕩的鞋尖,笑笑,“……睡覺前喝了室友帶的咖啡,本來準備提神看點兒行測。”
陳知遇目光定在她臉上。
“……我錯了,下回茶和咖啡都不沾了。”言辭懇切,有點兒服軟的態度。
陳知遇沒再說什麼,端起桌上大麥茶喝了一口。有點兒涼了。
片刻,他才又開口,“下午定了個事,我十月中旬要帶五個研二學生去W縣考察,你去不去?”
“十月什麼時候?”
“十五號左右。”
“我得看看我有沒有……”
“沒空也得有空,這事兒沒商量,你空三天出來。”
蘇南:“……哦。”
又問:“……我以什麼身份跟您去?”
陳知遇:“秘書。”
蘇南笑了,拿眼瞅著他,“陳教授,您作風很有點問題啊。”
“怎麼著,你收集資料檢舉去?”他伸手攬住她腰,湊到她耳旁,聲音裏混著點不正經的笑,“資料還得有決定性證據,咱倆拍個照?”
那溫熱呼吸掃得耳朵發癢,還沒反應過來,又聽陳知遇說:
“……不雅的。”
整張臉都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