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鋒(1)(改口口)(1 / 2)

寧秋湖懶洋洋地坐在地板上, 又攤開他那本厚得出奇的外文書。

見他冷靜下來, 也完全沒了繼續交談的意思, 林小樂的心跳這才慢慢恢複。他爬到衛凱身邊, 把她抱到懷裏。衛凱小聲哭出來, 林小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隻能幹巴巴地安慰:“總有這麼一天的, 我們都知道……”

他的安慰非但沒有任何用處,反而讓衛凱哭得喘不過氣了。

不過她哭了一會兒,知道哭也沒什麼用處, 方稚確實回不來,慢慢也消停了。

見寧秋湖仍舊坐在地上聚精會神地看書,像個雕塑似的一動不動, 林小樂示意衛凱和他一起出去。

“我帶你去買吃的。”他小聲說。

兩人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地下室。

這是一間很窄很潮的地下室, 位於一條長街的側後方,隱藏在小區的角落裏。這一片地下室裏住滿了人, 但互相並不往來, 旁人早出晚歸的, 林小樂他們隻是找一個藏身處, 也沒必要和別人溝通。兩人走到地麵上, 發現外頭居然出了太陽。衛凱被林小樂牽著慢慢往前走, 經過了流浪貓蝸居的地方,她停下來看了一會兒。

流浪貓們似是非常害怕她,她一靠近, 它們就縮著尾巴飛快跑了, 一時間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衛凱呆站了一會兒,想到連貓都不理自己,嘴巴皺著,又要哭了。林小樂怕得要命,這光天化日的,他可不願意和她拉扯,於是迅速把她牽走了:“別看了,我們走啊,它們怕你的布偶貓,不會理你的。”

“它又不吃人……”衛凱想了想,糾正道,“它吃人,但是不吃貓啊。”

林小樂被她這句話弄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吃什麼人,誰吃人了?是吃.精神體……唉,都別說了。”

兩人在太陽底下走了一會兒,衛凱突然又小聲哭出來。林小樂不知道怎麼應付女人的哭泣,他之前就被鍾妍的悲痛折磨得無法安眠,現在必須要鼓足十二分的忍耐力,才能懷著一顆極其煩惱的心勸衛凱:“又怎麼了?我帶你去買栗子啊,你喜歡的那種栗子。”

“小樂……我、我害怕。”衛凱小聲說,“方稚死得太突然了……我怕,我不想幹下去了……”

林小樂默默無語地看著她。

衛凱是他的同學,跟他可以說是臭味相投:兩個人都十分厭煩自己的哨兵身份,跑了許多地方想要把精神體剝離。但現在不僅沒剝離成,反而把自己的精神體變成了古裏古怪的東西。

遇到寧秋湖也是個意外,衛凱一見到寧秋湖就喜歡上了,要跟著人走。林小樂怕她出事,勸了她幾句,後來衛凱對寧秋湖非但沒有一點兒想法,反倒挺害怕的,但兩人已經沒辦法離開警鈴協會了:一是覺得這種和“正道”、和“主流”對抗的生活挺有趣的,二是不敢走。寧秋湖吃.精神體是不眨眼的,衛凱的布偶貓和林小樂的雲豹他都沒啃過,看起來是很有興趣的樣子。

林小樂有時候看電視,裏麵播各種打非打.黑的節目,他回頭想想,覺得警鈴協會也是挺黑挺非的。但,這比之前的生活有趣多了。寧秋湖答應會幫他倆安全地剝離精神體,可不是現在,還得再等等——林小樂和衛凱現在都不大討厭自己的哨兵身份了。

林小樂現在心裏頭有了很多秘密。他知道從前的自己討厭的根本不是哨兵的身份,而是一種無趣、無聊、無奔頭的生活。

但方稚死了。和他們常常玩在一塊兒的方稚死了。

就像這有趣、有聊、有奔頭的生活猝然被拉下了遮羞布,他們一直模糊曉得卻從不曾清晰看到過的汙處,立刻裸.露出來。

他心裏頭有點兒可憐衛凱,覺得她很淒慘。本來在家裏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卻偏偏要跑出來,尋找什麼人生的意義。這可憐裏頭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嘲諷:鍾妍是林小樂殺的第一個人。而他殺鍾妍的時候,衛凱吞噬過的精神體已經足足有八個之多了。

他們已經踏在汙處,雙腳深深陷入泥淖,想脫身也已經不可能了。

就算在警鈴協會這種怪物紮堆的地方,他們幾個華南分會的人也算得上是邪門的。寧秋湖和衛凱都是癡迷於精神體融合的人,但衛凱的癡迷比寧秋湖要更直接,沒那麼多複雜的目的:她就是覺得自己布偶貓好看,她想給它好好打扮;她還樂於談戀愛,或者跟比自己強大的人在一起,或者跟擁有好看又可愛的精神體的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