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悅住的房子比秦夜時想象的要大一些。
他很少去別人家裏做客, 隻有逢年過節會和父母姐姐一起到親戚家裏拜年。他們家的親戚非富即貴, 因而他對“普通人家”比較深刻的印象就是到應長河家裏吃年夜飯那次。
不夠寬敞的客廳, 擺滿了東西的餐桌, 亮度不夠合理的燈光, 短小狹窄的陽台, 還有小得可憐的電視……他以為袁悅的職位比應長河低, 按道理說,他住的地方肯定比應長河家要小。至少小一半吧,跟倆房間差不多大, 他是這樣想的。
站在袁悅家門前,秦夜時在心裏思索兩個問題:看到袁悅寒酸的家之後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才不至於失禮,應該說什麼虛偽的讚詞才不至於讓袁悅感覺難堪。
袁悅打開門請他走進去, 秦夜時站在門口呆了呆, 情真意切地說了句“這麼大啊”。
袁悅看了他一眼:“秦少爺在諷刺我嗎?”
“沒有沒有。“秦夜時連忙解釋,“我沒想到這麼大, 居然還有陽台。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我以為最多隻有應主任家的一半大, 畢竟你們單位的人工資比較低。”
袁悅:“……”
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皺眉瞪著秦夜時。但秦夜時的表情真誠得可怕, 他忍了一會兒, 沒憋住,笑了出來,然後彎腰拿出拖鞋讓他換上:“你以後少說些話比較好。危機辦沒有人說過想……想揍你嗎?”
“有人說過。”秦夜時回憶了片刻, “我姐姐是秦雙雙, 他們不敢的。”
袁悅去泡茶了,讓他隨意坐。
秦夜時站在袁悅的客廳裏,不知道坐在哪裏才合適。袁悅的毛絲鼠溜了出來,在沙發上蹦來跳去,示意他到這裏落座。秦夜時看著趴在沙發上酣睡的一條老狗,和一堆已成傾塌之勢的書籍,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僅是沙發,茶幾、餐桌和地麵上幾乎都擺滿了東西,絕大部分是各類書籍和文獻,裏頭間雜著酒瓶、模型、零食、鬧鍾等等小玩意兒。秦夜時自己不太收拾房間,但家裏有傭人,除了在文管委的檔案室裏,他很少見到這麼雜亂的地方。
樓層不高,望出窗外能看到圖書館的樓屁股,還有樓屁股後麵的小池塘。一隻頗大的蚊子從陽台外搖搖晃晃飛過,軌跡飄忽不定,就要飛進來裏了。
擺在欄杆上的一棵植物忽然膨脹,啪地一下從根部抽出一條藤蔓,朝蚊子卷去。它顯然做慣了這樣的活兒,一擊即中,卷著那隻蚊子慢吞吞縮了回去。
“好玩嗎?”袁悅興致勃勃地過來了,給他遞了一杯花茶,“這是受輻射變異的巨型留蝶玉,幾年前我朋友從廣東挖回來的。他挖了兩棵,就這棵活了。冬天的時候它的體型會縮小很多,現在就手掌大小,夏天蚊子飛蟲比較密集,它吃得多就長得快,最壯的時候能有兩個腦袋那麼大。”
他比劃了自己的腦袋和秦夜時的。
“在廣東沿海那邊發現的最大的巨型留蝶玉有十米高,看上去挺嚇人,不過它沒有顯著攻擊性。反而因為太大了,活動不方便,沒幾天就被人砍下吃了。”袁悅十分遺憾,“說是能壯陽,因為大……怎麼可能啊,那是輻射變異的物種,吃下去反而會有輻射病……後來醫院裏收治的輻射病患者中,男性的比例特別特別高。”
說起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袁悅又開始收不住話匣子了。秦夜時一邊聽他說話,一邊抿著手裏那杯花茶,他嚐到了草莓和柑橘的香味。有點怪,但不討厭。就像他對這個房子的感覺一樣。
那杯茶喝完了,袁悅還在興致勃勃地介紹陽台上的植物。因為植物太多,陽台的欄杆和地上都幾乎放滿了,一層接著一層,他現在開始在牆上安裝架子,打算把一些輕的小的放上去。
秦夜時蹲在地上,神情認真地用手機拍下這些奇形怪狀的植物。袁悅很細心,每個花盆裏都插著小標牌,秦夜時發現有兩盆月季已經開出了花,還長著十幾個小花蕾,盆裏的標牌寫著【周沙婚禮用花】。他拍了幾張,突然發現巨型捕蠅草和變異君子蘭後頭的角落裏放著一個小小的花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