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1)(捉蟲)(1 / 3)

馬世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隻是見幾個人都抬頭看著他頂上的天花板, 便立刻知道不好, 連滾帶爬地從椅上移開。

他身形才一動, 懸在吊燈上的阿拉斯加犬立刻鬆了四爪, 直直衝著馬世明落下去, 亮出了口中的一排利齒。

就在利齒碰到馬世明的一刻, 馬世明身邊忽然卷起一股強勁的旋風。阿拉斯加犬被這旋風彈了出去,立刻踞在牆角,嗬嗬低喘。

毛絲鼠碩大的身形凝聚了起來。

它站在馬世明和阿拉斯加犬之間, 裂開細細的尖齒,發出威脅的低吼。

林小樂大吃一驚:“這麼大!”

秦夜時連忙拉了拉袁悅:“現在怎麼辦……袁悅?”

袁悅臉上顯出一種奇特的表情,像是沉浸在回憶之中, 又像是正凝神記憶著什麼。

“袁悅?”

袁悅想回答秦夜時的問題, 但他站立不穩,連忙扶著沙發靠背站穩, 閉上了眼睛。

阿拉斯加犬被彈開的瞬間, 它的身體有一部分化為輕霧與毛絲鼠糾纏在一起。

鍾妍的記憶和情緒就這樣進入了袁悅的意識之中。

在接觸到鍾妍情緒的瞬間, 袁悅竟然覺得呼吸困難。

向導由於卓越的感知能力, 能比較容易地察覺哨兵的情緒, 並且對易於因為情緒失控而陷入躁狂的哨兵來說, 向導是最可靠的鎮靜劑。袁悅是一個很優秀的向導,在國博眾多的哨兵和向導之中,在每一年的考核和技能比賽之中, 他從來都是出色的, 原一葦是綜合型向導,可以執行保護功能,也可以攻擊,但袁悅隻是單純的保護型向導。在保護型向導裏,像他這樣的人並不多。

但縱然如此,即便他在無數的考核和練習中都能快速地與自己的搭檔配合,並且安撫搭檔的情緒讓他們鎮定下來,在觸碰鍾妍的感情時,袁悅還是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一個巨大的、無邊無際的黑洞。

鍾妍的恨意和悲傷是兩股在這黑洞裏糾纏不清的力量,它們相互融合、交纏,不分彼此,在這沒有盡頭的泥淖之中,袁悅甚至還沒找到一絲自己可以掌控的部分就立刻被吞噬了。

春日的花園……白色的婚紗……哇哇大哭的孩子……

泥漿一般粘稠的情緒侵入袁悅的意識之中,在這些碎片裏他偶爾還能看到一閃而過的亮處,但很快全都不見了。

極為明亮的房間中,他看到自己抱著一個小孩子,用緊張的聲音問麵前的人:“剝離精神體是什麼意思?我沒有答應過!”

林小樂仍穿著一身顏色沉重的長衫,拿出了一個注射器。

“不痛的。”他笑著說,“很快就結束了。”

袁悅發覺自己使不上力氣,無法站立,試圖釋放精神體的時候隻覺得腦袋發暈,神經一跳一跳地疼。懷中的孩子已經昏睡過去,他恨聲道:“茶水……茶水裏放了什麼!”

由於身體已經麻木,注射器刺入皮膚的時候甚至沒有痛覺。片刻之後,袁悅緊緊抱住自己的懷中的孩子,發出了痛苦的尖叫。

身體深處的力量不受控製地逸散出來,速度極快,幾乎像是要把靈魂生生從肉身內扯出一樣。因疼痛而泛出的生理性淚水模糊了視線,在朦朧不清的視野裏,他看到懷中的孩子身上也騰出了白色的輕霧。兩種力量糾纏在一起,它們甚至一開始還試圖搏鬥,抗拒著對方——但袁悅心裏知道,不可能抗拒的。鍾妍的精神體太過強大,她的孩子又過於幼小,還未學會如何正確驅使,也沒有進行過練習。

一切似乎極為漫長,但又異常短暫。阿拉斯加犬與獅子的對峙卷起了狂風,袁悅耳朵裏一片嗡嗡嗡的響聲,懷中的孩子體溫越來越低。袁悅完全沉浸在鍾妍的情緒之中,他無力起身,也無法控製自己的精神體,隻能哭著嘶喊“別吃”,死死將孩子按在懷中。

這個行為其實不應該稱為吃。霧氣在糾纏中漸漸相融了,仿佛它們從來都是一體的,自母體出來便注定要融合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