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4)(1 / 2)

周沙哭夠了, 高興了, 拿著申請表嘿嘿嘿地笑, 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在原一葦的名字後邊添上了自己的。

原一葦也是高興的。雖然和周沙談過幾次伴侶申請的事情, 但周沙興致不是特別大, 因為她的母親並不喜歡原一葦。原一葦努力過, 但周影始終希望自己女兒的丈夫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能力不大,要承擔的風險也不大。

兩人在眾人的起哄中喝了交杯酒,又吧唧吧唧親了幾次。他倆心情太好了, 原一葦的小蜘蛛滿地亂爬,周沙的樹蝰縮成小拇指粗細的一條,在桌麵上遊來遊去。章曉渾身僵硬地靠在袁悅那邊, 袁悅精神體的力量溫柔地包裹著他, 緩和了他的緊張和恐懼。

應長河買的單,用的是小金庫的錢。高穹眼睛都紅了, 轉頭對原一葦說:“份子錢我就不用出了吧?你們吃喝的可都是我的工資。”

“進了小金庫, 就是大家的錢。”周沙說, “反正你的錢向來也是大家的錢嘛。”

回家路上高穹對章曉強調, 不能再遲到了, 請他監督自己。

兩個人正在地鐵上晃蕩, 章曉盯著新貼的廣告,隨著高穹的話不斷點頭。

高穹盯著章曉看了一會兒,抿了抿嘴巴。

“問個問題。”他說, “為什麼原一葦的精神體是蜘蛛, 周沙是蛇,但是蜘蛛不怕那條蛇?”

這個問題章曉問過原一葦,原一葦當時神神秘秘地說以後就知道了,之後還是周沙給了章曉答案:產生了映刻效應的哨兵和向導之間,即便他們的精神體是對方天敵,也不會有畏懼的情緒。相反,所有產生過映刻效應的哨兵和向導,精神體都能相處得很好。

章曉不打算跟高穹清楚地解釋。因為他心裏記得,高穹似乎沒有好好上過學,也沒有學過哨兵通識課,所以高穹是不知道映刻效應的。解釋這個問題就要說明映刻效應,章曉不願意讓高穹知道自己對他產生過這種可怕的反應。

他含糊地說,這是因為兩個人之前有了什麼化學反應。但高穹立刻就明白了。

“是映刻效應嗎?”他問,“就是之前在電梯裏抱你的時候,你精神體的力量溢出來了那樣。”

章曉心裏一個咯噔,頓時回頭看他。

高穹臉色坦然,看到章曉的神情,還給了他一個笑,有點兒得意,還有點兒驕傲。

兩人正走在無人的小道上。這是從地鐵站回家最短的一條路,路上沒有人,沒有車,連燈光也稀薄,隻有兩側林立的宿舍樓透出了一窗窗或白或黃的暖光。

章曉覺得特別特別冷。

他想否認,可是這沒辦法否認。高穹既然能說出映刻效應,那麼他肯定已經知道映刻效應意味著什麼。

你喜歡著一個人,對方知道你喜歡他但無法給你回應,對章曉來說這已經很糟糕了。可是高穹懂得了映刻效應,他自然也就知道,自己對他的迷戀深嵌在靈魂裏,是無法抑製的條件反射,是不死不休的渴望和憧憬。這不僅是糟糕——這簡直是毀滅般的打擊。他本就站在單薄的冰層上,小心翼翼地以享受的心態接觸高穹,可現在冰層消失了,高穹親手把冰層抽走了:章曉覺得自己正在往深淵裏頭墜落。

而高穹站在深淵之外,正以這種驕傲的,得意的眼神,俯視著自己。

他沒有回答高穹的問題,但也不知道是繼續僵立著好,還是轉身離開才好。

沒有學過,總覺得怎麼做都是錯。

高穹等著章曉承認,但是隻看到章曉的臉色越來越差,眼珠子轉來轉去,就是不看自己。

他彎腰低下頭,望著章曉的側麵:“是不是?我說對了吧?所以你的鹿不怕我的狼?”

“……不是鹿,是麂子啊。”章曉總算開了口,“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的。”

高穹:“……對不起是什麼意思?”

章曉:“不覺得很惡心?莫名其妙的,就有人這麼喜歡自己,太奇怪了。”

高穹:“不奇怪。我感覺挺有趣的,你也不是惡心的人。”

章曉的臉由白轉紅:“你別靠過來了,太近……”

高穹把他逼到靠在了牆上,大氣都不敢喘。

“映刻效應真有意思。”高穹低聲說話,聲音就貼著章曉的鼻尖擦過,“如果我現在親你,你的小鹿會出來嗎?就像原一葦的蜘蛛一樣,會在這裏跑著繞圈兒嗎?”

“我說過了,不是鹿……”章曉糾正他。

高穹點點頭,眼裏有笑意:“知道,是葉麂。”

他低頭,吻了吻章曉的唇。

並沒有更深入的糾纏,高穹隻是飛快地碰了碰章曉的嘴唇。

但溫暖的風立刻從兩人腳下卷起,漩渦一樣,環繞在他們身邊。

高穹知道這是那隻葉麂的力量。帶著森林的水汽,深山的幽靜氣息,快樂地、興奮地從下到上席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