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曉的家以前高穹來過, 但沒有看得這麼仔細, 更沒機會以主人的心態去打量。
房子確實不大, 杜奇偉的東西全都清走了, 原本被擠得滿滿當當的客廳都空了一半。杜奇偉還在家裏等章曉, 見到他回來二話不說, 先緊緊抱了抱他, 再哭喪著臉幹嚎:“哥哥擔心啊,你跟這頭餓狼住一起!”
章曉:“……不是你說,那啥的嗎?”
杜奇偉:“就這麼說說, 營造個氣氛。”
高穹:“你怎麼知道我精神體是狼?”
杜奇偉沒理他,拉著章曉走了一圈,殷切囑咐燃氣、熱水器、澆花的時刻、花肥的配比、吸塵器的使用方法……章曉說你常常不在家這些我都知道, 杜奇偉心說也是, 但心中始終還有些不舍。畢竟兩個人認識多年,又住在一起很久, 現在是因為這種不好的事情而分開的, 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高穹沒法體會他的心情, 把18寸行李箱隨手一放, 開始逡巡起自己的領地。
兩個房間一大一小, 章曉的那個明顯比較寬敞, 杜奇偉住的那間沒有陽台隻有個占據了半麵牆的飄窗。窗外可以俯瞰整個清華小區的景觀,視野挺好。高穹其實挺滿意。這地方比應長河家裏好得多。應長河現住的地方隻能給他騰出個小客房,沒有窗, 布置也很簡單;而他到章曉這邊來住, 不僅房租是應長河從小金庫裏撥付,甚至還跟他承諾,隻要他時刻讓章曉保持好心情,給高穹加工資也不是不可以。
高穹在房間裏轉了兩圈,聽見外頭章曉在叫他。
杜奇偉要走了,兩人把他送到樓下,唐唐的車在走道上等他。
高穹總覺得杜奇偉和唐唐跟章曉告別的時候,眼神一直往自己這邊飄。
上樓的途中他問章曉那兩人為什麼老看自己。
章曉:“你帥。”
高穹表示滿意,勾起嘴角盯著不斷變化的數字鍵看了一會兒,想起自己的另一個重要任務,連忙對章曉說:“你也很帥。”
章曉萬分無奈:“你這兩天怎麼老誇我?”
高穹奇道:“你不喜歡嗎?聽了不覺得高興嗎?”
章曉:“不高興啊,太莫名其妙了。你會喜歡別人亂誇你嗎?”
高穹想了想,點點頭:“挺喜歡的。”
章曉完全無話可說,胡亂點點頭跨出去:“好好好,你很棒。”
高穹笑著跟他回到了家。
他在心裏冒出“家”這個詞的時候,有種陌生的興奮感。
高穹其實從沒有過家,無論從前,或是寄宿在應長河那裏,他都隻是一個寄宿者,一個無寄身之處的流浪漢。
對一般人來熟,“家”的概念是非常豐富的,高穹卻並不了解。
但是在跟著章曉走入家門的時候,站在章曉身後看他彎腰換鞋、看他後腦勺的時候,在章曉給他指點廚房那個不太好用的插座的時候,他心裏頭生出一種很神奇的安心感。
高穹不好形容。
大概是,每次結束外勤回到保護域那瞬間的心情。
或者是搶到了劉媽大包鋪裏頭最後兩個芹菜包子,甚至是幾年前應長河跟他說“你住我家吧”的時候。
他珍惜這些時刻,願意在心裏掃幹淨一塊利落寬敞的地方,用以存放這些珍貴的、他喜歡的瞬間。
現在那塊地方裏,多了章曉所在的這個家。
“……你如果煮飯一定要注意,插上去記得先往上推一推,看到煮飯鍵亮之後才能鬆手,不然不通電的。我和老杜都不太喜歡在家裏做飯,當然也是不太會做飯,好幾次了,放了米下去,結果等了半小時還什麼動靜都沒有。你知道,這種事情特別打擊我們的積極性,所以我們就越來越不喜歡做飯……”章曉嘮嘮叨叨說了一通,轉頭看到高穹拿著糖罐子,沾了一手指白糖仔細地舔。
“你在吃什麼?”章曉連忙拉著他的手,“外麵有糖啊。”
“你家白糖怎麼是鹹的?”高穹問。
章曉一愣,連忙就著高穹的手指舔了舔。
他記得最後在家裏做飯的人是杜奇偉。現在糖罐子裏頭的全是混雜了海鹽的白砂糖。
“靠,老杜這傻子,糖和鹽都分不清楚了。”章曉說著,示意高穹去洗手,“你鼻子很靈啊,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