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女孩順著他眼神望過去,詫異地問他。
章曉沒有回答,他正在拚命地回憶自己在新希望尖端管理學院的向導通識基礎課上學到的內容。
精神體消失,持有精神體的人也會因此而衰竭死亡。
他們一開始以為這個襲擊事件和陳宜事件一樣,但實際上杜奇偉的歌鷹沒有完全消失。它殘留的一部分迅速回到了杜奇偉身體裏,並且因為他女友的保護,讓蛇失去了繼續攻擊的機會。
這個小肉團,就是那隻歌鷹最後留下的一部分。
它無力再凝成一隻完整的、有力的鷹,所以隻剩現在這副模樣。
章曉的心怦怦直跳。
如果這隻小雛鷹被救回來了,杜奇偉也就不會有事了。
他想了想,轉頭對那姑娘說:“這兒暫時有我就行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晚上能來接替我。他父母年紀太大了,而且家鄉比較偏遠,恐怕這兩天還不能趕到,隻有我和你能照顧他了。”
那姑娘猶豫片刻,點頭答應。
章曉看著她離開病房,立刻垂頭去看那隻雛鳥。
雛鳥身上環繞著一圈朦朧的微光,章曉心頭一沉:它越來越虛弱,正在消失。
必須救杜奇偉,我必須救他。我無法回到過去阻止這一切,我應該還能做些別的……章曉意識到,自己精神體的力量正在往外散出。它們瞬間充盈了整個病房的空間,強大的壓力抵住病房的門,外麵打不開了。
章曉彎腰小心地捧起那隻雛鳥。
小小的肉團在他手心裏瑟瑟發抖。它身上沒有任何溫度,是冰冷的,原本應該堅硬有力的喙如今也失去了硬度。
章曉沒見過自己的精神體,但他常常能感受到那種溫暖柔軟的力量。他曾沐浴在原一葦精神體的力量之中,一個強大向導的精神體力量能夠保護別人,並且能夠撫慰別人。章曉也因此好奇過自己養育著的那隻小獸。他知道那是一隻小獸,在他的睡夢中,在他於酣眠之中初初清醒之時,他有時候能看到那團朦朧的光在床邊小步行走。
它行走的步姿輕快而謹慎,像是戒備著什麼,又像是它本來就應該這樣行走,跳躍似的,在鬱蔥的林間尋覓著食物似的。
章曉知道它一定很快樂。到了文管委之後,認識了新的人,認識了高穹,他知道他的小獸變得快活了。
從前它總是趴伏在房間的一角,在章曉的眼光掃到它之前就煙氣一般逸散了。
手心的那隻雛鷹突然抬起了頭,動了動腦袋,睜開小小的、濕漉漉的眼睛。
充沛而溫暖的力量湧入章曉的手心,那一處的空氣似乎出現了一個小漩渦,緩慢地打著轉兒,把小小的雛鷹裹挾在內。
一隻偶蹄目的鹿科動物趴在章曉頭頂上。它伸長腦袋,低垂下來,輕輕吻了吻那隻小雛鷹光溜溜的腦殼。
秦夜時奔回此處,看到病房外麵已經圍滿了人,有危機辦的人員,也有醫生和護士。
“高穹呢!”
“他在外麵。門實在打不開了,他想從陽台那邊突破。”有人大喊,“這是八樓!”
秦夜時找到高穹時,他已經爬到了五層。住院樓外部的陽台不難攀爬,秦夜時定睛一看,跟在高穹屁股後麵的,居然還有一隻灰白色皮毛的狼。
警衛一臉緊張:“他說出了緊急情況,必須立刻進入病房。”
“是是是。”秦夜時在地上幹跳腳。他也想爬上去,但他爬不了,徒手攀登不是哨兵課程必修的內容,他不懂。
高穹爬得很快也很穩。他在攀爬兩個陽台時,狼會沿著他的腿和背脊竄上去,高穹再抓住它的尾巴繼續往上。秦夜時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那頭狼的悲鳴之聲。
杜奇偉的病房在八樓,還未抵達,高穹心頭就是一震。
一股異常強大的氣息從病房之中猛然爆發出來,像是有什麼爆炸了,無形氣浪如同強烈的衝擊波撲卷到高穹臉上。
二六七醫院住院樓的警報同一時間鳴響。
它檢測到了遠遠超出閾值的力量。
“打破玻璃。”高穹對它的狼發出提示。
氣浪衝出來之時,病房內部的壓力突然變小了。一直趴在病房門上推門的醫生來不及收手,一下栽進了病房裏。與此同時,狼擊破了陽台的窗玻璃。
醫生和護士是懵懂的。但危機辦的哨兵、向導和高穹都看到了那隻從章曉手心裏飛起來的小鷹。
它遠不如當日在監控中看到的那隻那麼大,那麼漂亮,但羽翼已豐,正撲打著翅膀騰空而起,穩穩落在杜奇偉的輸液架子上。
接到報告的時候秦雙雙又頭疼了,她啞著聲衝自己弟弟說:“不可能的,沒有向導能修複損壞的精神體,你以為章曉是什麼,創世神嗎!”
“是真的。”秦夜時在那頭說,“你請來的兩個專家覺得事情不簡單,所以想給章曉做一個全身檢測。”
“那就做。”秦雙雙痛苦萬分,“這點兒事情你可以做主的,不要問我。我今天還有三個會議要開,我特麼要死了!”
秦夜時連忙飛快掛了電話。
章曉此時又是興奮,又是茫然。他緊緊攥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剛才發生的事情太奇怪了,他現在仍未回過神來。
高穹看著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章曉說不清楚。他的精神體親昵地摩挲著雛鷹的腦袋,親吻它,舔舐它。那隻小小的肉團在他手心裏艱難地撲騰著,很快就冒出了小小的羽毛,吹氣般呼哧呼哧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