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做什麼?”章曉對這些外勤任務很好奇。
“找一份手稿。”高穹說,“裏頭的內容大概值幾千萬吧。”
章曉還想問,高穹卻拒絕溝通了。他隻好伸手接過高穹的陳氏儀。
陳氏儀會自動顯示儀器所在地點的經緯度和時間,而且可以隨著移動而不斷變化。但章曉在陳氏儀記錄下來的內容中讀取到,原型機可以強製調節量產機的數據。原型機和量產機的數據調節到一致之後,隻要持有原型機的向導使用精神體的能量驅動陳氏儀,和原型機的數據一致的那台量產機以及佩戴量產機的人,就可以回到數據所標識的年份,並準確停留在經緯度所指示的地方。
也就是說,持有原型機的章曉隻要把自己的陳氏儀和高穹的陳氏儀上的時間數據,全部調整為1918年3月16日,經緯數據調整到高穹給的準確位置,他們就完成了穿梭的前期準備。
“然後我們就能穿梭時空嗎?”章曉問。
高穹盯著他:“我們稱呼這個行為為,空間遷躍。”
章曉:“……”
聽起來是高級一點兒。
他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陳氏儀。原型機和量產機的表盤裏都盛裝著無色的透明液體,而這液體中浮動著的數字,是由無數細小的墨點構成的。
時間和空間的點可以通過縱橫相交的坐標來確定,比如經緯度。但遊移的墨點卻極難固定,因為它們沒有一個確定的位置。
陳氏儀需要向導的精神體能量來驅動——章曉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的精神體長什麼樣子。
但渴望得到高穹承認的願望太強烈了。他拋去一切多餘的想法,不去考慮是否能驅動儀器,默默盯著那行以2017為開頭的墨字。
片刻後,他突然發現了墨點銜接和分布的規律。它們大小和重量不一,組成時間的墨點顯然比經緯度的要胖一小圈兒。
章曉眨了眨眼,他似乎分辨出來了。
下一刻,所有的墨字突然無聲散開,如同一滴靜置的濃墨被水流擾動了形體。
高穹見他異常專注,眼神不再死黏在自己身上,生起了一絲絲好奇,於是偏了偏頭,目光落在表盤上。
兩個陳氏儀無色的液體之中,墨字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在液體中飛速遊走的墨點。在章曉的注視中,它們以幾乎辨認不出來的速度沿著表盤邊緣旋轉,透明的水液變成了灰黑色。
高穹心中一驚,不由得坐直了。
應長河告訴他們,因為優秀的向導緊缺,今年國博鄭重向新希望尖端管理學院提出了招聘人才的請求。而在新希望選送的六位向導中,有一位是專為了文管委而培養的。
但這位向導並不知道這件事。他絕大部分的課業成績都很差,連自己的精神體都無法召喚,因而絕對不可能被別的部門挑走。
在高穹的印象裏,陳宜已經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向導,但陳宜調整陳氏儀的時間比較長,光是分解那些墨字都要花費五到十分鍾。
而麵前這位癡漢,在瞬間就把墨字分解完成了。
墨點旋轉的速度漸漸減慢。
更輕一些的緩緩聚作一堆,重的那些分作另一堆。
高穹突然覺得不對勁。保護域裏開始變冷。
“停下來!”他一把從章曉手裏抓回自己的陳氏儀。
在他的手指接觸到陳氏儀的瞬間,他看到表盤上的墨點已經全部分列整齊了:1918.03.16,以及北平某條胡同的經緯度。
章曉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抬頭看著他。
保護域裏更冷了,而章曉的身體忽然搖晃了一下。
來不及給出更合適的反應,高穹拉著他的胳膊把他拽入自己懷裏,抱著他的腦袋緊緊閉上眼睛。
溫度突然間降低了。狹窄的通道裏有狂風呼嘯,細小的冰粒打在高穹的臉上。
不是冰粒,是雨。
章曉淌著鼻血從他懷裏抬起頭,臉是紅的:“這、這麼冷……”
高穹睜開眼,長歎一口氣,把章曉推開時順手掏出一顆抑製劑糖丸扔給他。兩人站在一個冷清的胡同口,身後的楊柳張牙舞爪,在枝頭的芽點處爆出星點綠意。
1918年3月16日的北平,正下著冷颼颼的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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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在真實的曆史線上,民國建立之後先設立的是京兆地方,這個區域包括今天北京的大部分地區,直到1928年民國政府才設立了北平特別市。在這個架空的故事裏,不遵循這條曆史線上的某些時間點,所以1918年已有“北平”。